“你手上的鮮血,你裙上的鮮血他們背叛了你!戲弄了你!傷害了你!現在你有了力量,所以,複仇吧!”
葉奈法的嘴唇破碎不堪,湧出血來,她的雙手雙腳都砸著鐐銬,被沉重的鐵鏈拴在地牢潮濕肮臟的牆上。周圍的暴民尖叫起來,詩人丹德裡恩把頭擱到斷頭台上,劊子手的斧頭在他頭頂閃閃發光。街頭的流浪兒聚在斷頭台下,攤開手帕,等著它灑上鮮血暴民的尖叫聲淹沒了斧頭重重落下的沉悶聲響,整個斷頭台隨之搖晃
“他們背叛了你!他們欺騙並戲弄了你!對他們來說,你隻是個棋子,隻是個提線木偶!他們利用了你!是他們讓你挨餓,讓你承受熾熱的陽光,忍受乾渴、孤獨和痛苦!輕蔑和複仇的時代已經到來!你有力量!你無比強大!讓全世界在你腳下顫抖!讓全世界在上古血脈麵前顫抖!”
現在,被帶上斷頭台的換成了狩魔獵人——維瑟米爾、艾斯卡爾、柯恩、蘭伯特,還有傑洛特傑洛特步履蹣跚,渾身是血
“不!”
火焰包圍了她,而在火牆另一邊,傳來一聲憤怒的嘶鳴。獨角獸群人立而起,搖晃著頭顱,蹄子敲打地麵。它們的鬃毛像破碎的戰旗,尖銳的長角恍如刀劍。獨角獸們都身軀魁梧,壯如戰馬,比她的小馬高大得多。它們從哪兒來?這麼多獨角獸是從哪兒來的?火焰伴著咆哮衝天而起。黑發女子抬起雙手,手上滿是鮮血。熱浪令她長發飄舞。讓火燒起來吧,法爾嘉,讓一切都燃燒吧!
“走開!滾!我不需要你!我不需要你的力量!”
“讓火燒起來吧,法爾嘉,燒起來吧!”
“我不想這樣!”
“你想!這正是你的渴望!渴望和欲望在你心中翻騰,就像一團火!那種快感征服了你!這就是魔力!是力量!是偉大的魔力!它是全世界最令人享受的快感!”
閃電,雷霆,狂風,馬蹄聲和獨角獸的嘶鳴,它們正繞著火堆瘋狂地奔跑。
“我不要這種力量!我不要!我放棄!”
不知是火焰熄滅了,還是雙眼被遮蔽了,總之她無力地倒在地上,感受到第一滴雨水落在臉上。
“這個生靈的存在應當被剝奪。不能允許它再存在下去。這個生靈很危險。是否同意?
不同意。這個生靈召喚力量不為自己,是為救伊瓦拉誇克斯。這個生靈擁有同情心。多虧這個生靈,伊瓦拉誇克斯才又回到我們中間。”
“但這生靈擁有力量。若它加以利用”
“它沒法再使用力量了。永遠不能。它選擇了放棄。它放棄了力量。徹底放棄。力量消失了。真是太奇怪了”
“我們永遠也沒法理解這些生靈。”
“我們不需要理解它們!我們可以抹去這個生靈的存在。趁現在還為時未晚。是否同意?
不同意。我們離開這兒。我們離開這個生靈。我們留下它自生自滅吧。”
她不知自己在岩石上躺了多久。她渾身顫抖,看著天空變幻的色彩,它在黑暗與光明,冰冷和火熱間不斷轉換。而她無力地躺在那兒,乾涸得就像那隻被吸乾體液的齧齒類動物的殘骸。
她的頭腦一片空白。她再次獨自一人。現在她一無所有,腦袋空空蕩蕩。沒有了乾渴,沒有了饑餓,沒有了疲憊或恐懼。一切都消失了,就連生存的意誌也一並消散。她成了一團龐大、冰冷而可怕的空無。她用全部身心、用身體每一個細胞感受著那種空虛。
她感到有血流下大腿內側,但她不在乎,她空空蕩蕩,她失去了一切。
天空的色彩在變化,但她沒動。在這樣的虛無中,移動又有什麼意義?
當馬蹄聲在她周圍響起,當蹄鐵的叮當聲傳來時,她也沒動。她對喊叫和呼號、對激動的人聲、對馬兒的鼻息全無反應。她一動不動,任憑堅硬而有力的手抓住她。他們抬起她時,她的手和腳無力地垂下。她對顛簸和搖晃、對咄咄逼人的質問全無反應。她不明白他們的話,也不想明白。
她空無而漠然。她漠然麵對潑在臉上的水。當水壺放到嘴邊時,她也沒嗆到。她漠然地把水喝下。
後來的事,她同樣漠不關心。她被人拖到馬鞍上。她的胯部柔軟而疼痛。她全身發抖,因此他們用毛毯裹住她。她麻木而又無力,隨時都會昏厥,於是他們用腰帶把她同身後的騎手綁在一起。那名騎手一身汗味和尿騷味,但她不在乎。
到處都是騎手。很多騎手。希瑞漠然地看著他們。她空空如也,她失去了所有,對她來說,一切都不再重要。
包括指揮所有騎手的騎士,他的頭盔上裝飾著一對猛禽的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