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五年冬至日,李二陛下率領大軍班師回朝。
長安下了一場大雪。
“二哥,稚奴在瓊州有沒有纏著你呀?”皇宮之中,楚王殿下的寢殿內,小兕子坐在書房的角落裡,跟眼前這位一身黑衣的暗影刺客玩跳棋。
兩人琉璃珠作棋子,在紫檀木製成的六角形棋盤上來來回回——雖然兕子小公主有意讓著哥哥,可奈何楚大王的棋藝跟他的武藝比起來,實在是有點兒反差萌。
“稚奴哪有兕子好?二哥的小兕子永遠最最好!”當楚大王再次準備悔棋的時候,他微微蹙眉,用一種很是煩惱的語氣道:“兕子啊,你都不知道……稚奴這臭小子在瓊州,那是成天到處闖禍。他出海釣個魚能把小船劃翻,在岸邊陪懷仁摘椰子,他能被路過野狗追出去兩裡地……唉……兕子,二哥現在看見稚奴就想起你,想起你就覺得這臭小子招人煩……”
“哼哼哼……”兕子小公主知道,哥哥這是在有意哄著自己呢,可她偏偏就吃哥哥這一套:“好吧……我發現我剛剛好像下錯了,嗯……二哥,能不能容我悔兩步棋?”
“那太能了啊!”楚大王這會兒已經暗暗發誓,回頭得找憐兒她們好好鑽研鑽研棋藝,不然他這當哥哥的,老是在妹妹這兒輸棋,好沒麵子啊。
“那二哥,我幫你擺棋。”兕子小公主聞言莞爾一笑,接著便開始幫哥哥謀劃接下來的進攻路線。
而就在他們兄妹倆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稱心突然從殿外走了進來,站在書房外對裡邊的兕子公主小聲道:“晉陽公主殿下,陛下已經回宮,皇後娘娘派人來尋您……”
“啪嗒……”兕子聞言停下手裡的動作,看著二哥,皺了皺鼻子,半是撒嬌半是央求道:“二哥……你答應我的,要讓我儘快去瓊州,你要說到做到哦……”
“嗯。”楚王殿下聞言點點頭,接著又指了指殿外,接著將手指豎立在嘴邊。
“兕子明白!”小姑娘聞言站起身,開始朝門外走去,隻是在離開前,她最後看了一眼坐在角落裡研究棋盤的黑衣人,眼中的依戀之情一閃而逝。
“稱心,你知會姚集一聲,我離開後,不許旁人進來。”
“唯。”
當兕子殿下來到母後的寢殿時,她發現這裡似乎有一場熱鬨等著她。
“兕子,讓父皇看看,瘦了沒有。”彼時剛剛回宮的李二陛下,已經換了一身常服,看到是兕子前來,他原本繃著的臉此刻多了幾分溫柔。
而在李二陛下身邊,皇後娘娘看向兕子的模樣也帶著寵溺。
她沒說話,隻是趁兕子打量其他人的時候,用眼神提醒站在一旁的新晉太子妃——侯君集的侄女兒侯嵐不要多嘴。
“父皇,您這是在做什麼?”兕子殿下看著規規矩矩跪在大殿中央的太子大哥,無視一旁長樂阿姊和蘭陵阿姊的眼神警告,語氣疑惑道:“大哥犯錯了嗎?”
“哼!”見閨女兒提起這個,李二陛下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隻見他指著李承乾,對兕子道:“你的好大哥,朕的好兒子,他居然敢不經過朕的同意,就將高陽送到瓊州與房遺愛成婚,還把你三哥四哥還有稚奴都送了過去,他想乾什麼?他要乾什麼?!”
“……”兕子殿下見父皇越說越生氣,她乾脆也繃著一張小臉不說話。
“兕子,父皇不是說你……”李二陛下見女兒突然拿出這副態度,頓時有些懊惱道:“父皇是一時氣急……”
“哼,父皇就是不講理!”兕子公主見父皇居然還好意思給自己找借口,頓時氣咻咻道:“是您讓大哥監國的!大哥如果真的有錯,那也是您先有錯!
況且,兕子不知道大哥讓三哥四哥,還有高阿姊和稚奴去瓊州見二哥到底有什麼錯。難道說,父皇現在都不允許我們這些弟弟妹妹們去見二哥了嗎?!”
兕子小公主雖然一個小小人兒,可小姑娘擲地有聲的話語還是讓著殿上眾人心神一震。
尤其是她在最後的那番誅心之問,無疑是讓李二陛下難以招架。
“兕子……”李承乾此刻見妹妹替自己說話,擔心對方因此觸怒父皇的他,趕緊低聲道:“先去母後那兒,大哥的事……不要緊……”
“可是二哥交代過,如果哥哥姐姐們在父皇這兒受委屈了,兕子要仗義執言的!”兕子小公主聞言非但沒有選擇休戰,她還決定繼續上馬追著殺:“而且二哥還特彆交代,大哥嘴笨,容易吃虧,讓兕子沒事兒多幫襯著點兒。省得哪天大哥被父皇廢了,還連累二哥。對了母後,大哥被父皇‘廢了’是什麼意思啊?是跟稱心一樣嗎?”
“兕子!”長樂公主眼見妹妹又語出驚人,於是趕忙上前一把將其摟在懷中,然後開始向已經目瞪口呆的李二陛下請罪:“父皇……您息怒……兕子的確是不知道大哥被廢具體是指什麼……她隻是上次聽四哥和女兒閒聊時,從四哥嘴裡聽到要廢了……廢了長孫衝,所以她才追問,青雀這才……”
“……”這下,李二陛下找到宣泄口了:“所以青雀什麼要廢了衝兒?”
“因為高陽妹妹。”長樂公主一邊說著,一邊伸手緊緊捂住小兕子的嘴——她算是發現了,這兕子和稚奴,作為二哥親手帶大的弟弟妹妹,比這宮裡的其他皇子公主們,要膽大得多。
“高陽的事,朕已經問過無忌,那隻是個誤會。”李二陛下聞言隻是微微一愣,旋即便給整件事情定了性:“當然,他也向朕保證了,絕對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情。”
“……”李二陛下此話一出,除了小兕子還打算掙脫姐姐的束縛繼續為大哥發聲,其他人,皆是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