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阿笠博士家,陸仁往嘴裡送著咖喱飯,聲音略有些含糊不清。
在案件告破之後,陸仁依舊沒有空閒下來。
偵探的活算是暫時乾完了,報社的活還在等著他。
而且,還是比較著急的活。
“作家被筆下的角色殺死。”這種過時的、不實的謠言,東報自然是不屑於報道的。
“作家被編輯殺死。”這種求真務實的新聞,才是東報追求的。
倒也不是為了追求熱度和打臉其他兩家報社,隻是為了還死人一個真相,不能讓世人被蒙蔽。
大概……
反正佐藤清在電話裡是這麼義正言辭地表示的,那大家也就姑且承認地信一信。
而打臉這種活……不,給世人真相這種事,自然是越快越好。
一個遲到的真相,顯然是不會被太多人所記得的。
現代的人都太忙了。今天所死的人,今天的談資,可能到明天就會被更新穎的消息所覆蓋。所以一定要追求速度。
以上同樣是佐藤清在電話中所囑咐的,並且是再三強調。
最好是今晚就能見報,和其他兩家造謠的報紙所同時發售的那種。
說要今天踩你,就決不能等到明天去。不然晚上覺都睡不好的。
這就導致,東報上上下下全都要忙碌起來。
原先可能已經排好的版麵、寫好的內容,都要重新排重新改了。
對於這種臨時加上來的擔子,東報也已習慣。反正他們也不是因為這一件事才變得忙碌的。
就算沒有這一茬,他們照樣也是該忙忙,該累累,並不會有什麼額外的改變。
就好像遠野所心心念念地讓齊川再度出名,如果他有機會親自來東報一趟,那他所接受的打擊,估計會比被陸仁嘲諷一通來得更大。
同為文字工作者,陸仁對於齊川村子的去世,有一些感同身受的憤怒。
他有時間去憤怒,有精力來指責。而東報對於這件事的態度,隻有三個字,“無所謂。”
齊川村子活著,無所謂。齊川村子死亡,無所謂。
這種事能不能登報,能不能登上頭版頭條,是登上三流報刊的花邊新聞娛樂報,還是登上銷量最好地位最高的三大報。
以上種種的選擇權,從來都不在遠野的手上。
這得取決於,當天有沒有其他大新聞以及排版編輯的心情。
如果當天恰好沒有什麼大新聞,再加上這件事編輯覺得值得拿出來寫一寫,那才會酌情給一定資源。
再或者就像今天這樣,佐藤清囑咐手下的人抓緊時間乾活,少部分原因是為了熱度,大部分原因是為了踩其他報社兩腳。
但不論如何,都不是因為齊川本人。
說到底,齊川村子是個封筆多年的作者。換個更直白,更不留情麵的詞,她已經過氣了。
一位過氣的作者,讀者不在乎,東報更不在乎。
絕大多數新聞媒體都是追求熱點的,隻是到了東報這個體量級彆的媒體,他們是可以主動製造新聞熱點的。
就像陸仁所說的那樣,隻要他和北島想,他們兩人中的任何一位,都是可以捧紅任何一個想捧紅的人。
就比如原本事件,這位尚未出道,就已離世的準作者。如果陸仁不提這件事,自然也就揭過去了。
可陸仁願意為其做點事情,原本就獲得極大的關注度。
這並不是什麼操控人心的魔法,普羅大眾本就傾向於美好的事物。
真正影響他們的,是獲取信息的渠道。一個人再慘、再勵誌,彆人不知道又能有什麼辦法。
尤其現在網絡還不發達,他們能獲取消息的途徑就更為稀少。
如果東報不把這當一回事,那它就真不是一回事。
真正刺痛遠野,讓他趴在地上哀嚎拽都拽不起的,很可能並不是陸仁那句“你毀了她人生中的最後一餐。”
對於這種自私到已經扭曲的人來說,他估計也並不在乎這一點。
因為他的心中隻能看到自己,彆人的感受他是不在意的。最多稍微痛一下,也就過去了。
真正刺痛他,讓他難過許久的,是擺在他麵前無言卻又殘酷的事實。
是那種,無論他做什麼,無論齊川村子是生是死,怎麼活著怎麼死,最終的結果都不受他的控製。
換言之,他沒得選。
而陸仁以及站在他身邊的北島,這兩位有的選。
遠野清楚,他們說到就能做到。
他下定了這麼大的決心、付出了這麼多的努力、冒了這般大的風險,最終換來的,仍然是由彆人所決定的不確定的未來。
可這放在陸仁和北島身上,隻是他們一句話的事。
這種極端的反差,被陸仁不經意間拋了出來並且很快揭過。
可越是這樣,遠野就越是憤怒不甘。
【我賭上一切無比渴望的未來,在你眼中不值一提。甚至都不願意就此多說兩句,而是去扯人文、扯關懷、扯什麼最後一餐。】
這種無視,最是傷人。
站在泥潭中,努力伸手也夠不到陸仁腳邊的雲,甚至連弄臟都做不到。
隻是,還是那句話,大家都不在乎罷了。
就算是陸仁,在說完自己想說的之後,就轉過身去詢問北島晚上吃什麼。
對於遠野聽完他的話後會有什麼反應,他同樣不在乎。
陸仁現在想的,就是和北島一起去吃碗熱騰騰的、有著大塊叉燒肉和豬油煎蛋的拉麵。拉上毛利翁婿二人也行,不拉也行。
隻是北島拒絕了這一提議,她要回去重新接手工作,並且希望陸仁就今天的事情寫一篇稿子。
既然佐藤清想打臉其他兩家報社,那自然是由當事人來寫最好。
陸仁接受了這一提議,然後就一口氣肝到了晚上五點多。北島依舊忙的抽不時間來,他想了想,就給小哀打了個電話,報了個晚飯。
今天這起案子,雖然凶手的殺人動機扯淡到不行,但案子的整個流程,還是值得說道說道的。
畢竟是“第一次”破案,雖然期間借助了不少來自北島的幫助,但第一次就是第一次。
這份喜悅肯定得找個人來分享一下。陸仁第一個就想到了小哀。
一是因為他最近沒怎麼見小哀,有點想。二就是,她是最好的聽眾。
講故事這種事,不光對敘述者有要求,對聽眾同樣有要求。
就比如椎名花這樣的,她倒也是聽故事的常客。但陸仁今天要講的推理故事,她聽得懂麼?
聽都聽不懂,更不說感受其中的精妙之中。聽著沒意思,說著也沒意思。
可灰原就屬於那種能聽懂的,陸仁也願意講給她聽。
“差不多就這樣。”
“嗯。”見陸仁飯已見底,灰原要過碗來,重新給添了一大碗飯,再給澆上兩大勺的咖喱。
陸仁過來蹭飯的時候,灰原都會煮兩鍋飯。
吃,一般也是吃不完的。不過問題不大,剩下的就是博士明天的早飯。剩的多了就是早中晚飯。
看著陸仁埋頭乾飯,灰原嘴角勾起,笑了一會後又勸道,“慢點吃,不著急,還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