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疆武庫距離林州其實很遠,就算是刀兵急行軍趕來也需要一些時日。
而且,夏侯琢有意考量刀兵訓練成果,所以軍令之下,是讓刀兵便裝前來。
不但不能遲了,還不能暴露。
他這樣做有兩個目的,第一自然是要檢驗刀兵訓練的成效,第二則是要檢驗刀兵忠誠。
東疆的刀兵比起其他三疆新建的邊軍來說,是唯一還沒有真正經曆過大戰檢驗的隊伍。
南疆狼猿在攻滅突玉渾和平定白蒲的時候,一戰成名。
西疆重甲這幾年來都從無敗績,西域聯軍在重甲麵前宛若土雞瓦狗。
北疆鐵騎打的以騎兵見長的黑武邊軍不敢南下。
而刀兵原本要針對的就是東韓和渤海這樣的外敵,表麵臣服實則陰狠狡詐,自古以來,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但現在東韓已滅,渤海要被驅趕往東韓舊地居住。
所以刀兵的目標也就暫時不見了,也就成了四疆戰兵之中唯一一支還沒有經曆過真正大戰檢驗的隊伍。
夏侯琢這次來遼北幾乎沒有人知道,長安城內知道的也隻寥寥幾人而已。
陛下的心境似乎也有所轉變,不然的話不會讓夏侯琢也來遼北。
可能是因為陛下也察覺到了,遼北道的情況比預計的還要複雜。
此前朝廷裡的人大部分的判斷都是遼北道腐壞,官商勾結。
現在隨著葉無坷調查的越來越深入,很多人的判斷也都發生了變化。
歸根結底,似乎還是有些人在蓄意興風作浪。
書房內,葉無坷給大將軍夏侯琢倒了一杯茶。
夏侯琢似乎對這個年輕人格外喜歡,也許是因為小橘子的緣故愛屋及烏。
當然,更可能是因為葉無坷確實招人喜歡。
不管是在村子裡還是在朝廷裡,葉無坷都是那種老一輩見了就歡喜的小一輩。
而此時站在夏侯琢身邊的那個中年男人,葉無坷還是第一次見。
葉無坷給他遞茶的時候,這個中年男人微笑著點頭致謝。
“不認識吧。”
夏侯琢笑了笑道:“他姓沐,一個懶人。”
中年男人對於大將軍的評價倒是很滿意。
他確實是一個懶人,如果他不懶的話,那他現在的地位就算不及高真也差不了許多。
他是最早開始訓練刀兵的人,曾經帶著一支人數不多的刀兵隊伍在戰場上所向無敵。
大寧立國之後他便數次提出歸隱,哪怕陛下不許他也堅持己見。
陛下不讓他歸隱,他就說自己身體不好。
將自己的練兵經驗全都著書成冊之後交給兵部,他就遊山玩水去了。
後來陛下把他叫回來大罵一頓,他就一臉委屈巴巴的到了東疆。
至東疆之後他卻放棄組建刀兵,而是跑去了東府武庫裡教新兵。
練了兩年之後又跑回長安,說自己在東疆水土不服要回來修養。
陛下都拿他沒什麼辦法了,於是讓他在長安組建兵部武院。
兵部的武備學院籌建好,他必然是第一任院長,可他又跑了。
當初在追隨陛下征戰的時候,他被譽為勇武無雙,是戰場上的拚命三郎。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人,在立國之後竟然從拚命三郎變成了狡兔三窟,說跑就跑,還不好找。
其實他一直想跑,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隻是他不敢說。
皇後娘娘不止一次的想給他說媒......
“葉明堂。”
中年男人微笑著說道:“我姓沐,叫沐緩之。”
葉無坷聽到這名字一驚。
天下人可能對這個名字都比較陌生,哪怕他在立國之前戰功顯赫。
比起大將軍唐匹敵,大將軍夏侯琢,哪怕是比起在立國之前就已戰死的大將軍羅境,他的名氣實在是有些小了。
但葉無坷是誰,葉無坷是從小就最愛聽大寧那些名將故事的人。
很多尋常百姓根本就沒有什麼印象的將領,葉無坷都能如數家珍。
“沐將軍創建大寧第一支刀兵營!”
葉無坷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都亮了。
沐緩之笑道:“都是落後的打法。”
葉無坷連連搖頭:“可將軍不敗。”
沐緩之又笑:“咱大寧最不缺的就是不敗的將軍,不敗的士兵,我那不敗和大將軍們比起來,不值一提。”
葉無坷格外好奇:“將軍為何不想在東疆組建刀兵?”
夏侯琢撇嘴。
沐緩之依然溫和的解釋道:“剛才我說過了,那是落後的打法。”
他說:“現在大寧的戰兵,每一支隊伍都是各兵種互相配合,刀兵單一的打法,適合於死境之下的搏命一擊,適合於衝陣決戰。”
“天下在發生大變,時代在不斷向前,單一兵種的打法早就已經落伍了,我不是懶,是我自知跟不上時代。”
夏侯琢:“啊呸!”
沐緩之略顯尷尬。
“你在武院第一次大會上就提出兵種配合,你提之前也隻有老唐我們幾個私下裡聊天的時候說起過。”
夏侯琢道:“你是落伍了?你是跟不上時代了?”
沐緩之尷尬笑道:“大將軍該給我留些情麵。”
夏侯琢道:“我倒是想在葉無坷麵前給你留些情麵,畢竟他對你也格外敬重,可你瞧瞧你這些年辦的都是什麼事?”
沐緩之笑而不答。
這個家夥不娶妻不生子,有錢就逍遙快活,沒錢了就回長安,陛下讓他乾什麼就乾什麼,攢夠了錢就又跑去遊山玩水了。
“遼北道的事陛下有些擔憂。”
夏侯琢看向葉無坷:“但擔憂的不是你解決不了問題,擔憂的是......你可能會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