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有本事的人,越是難以低調隱忍。
然而張盛年明明這麼高的修為,這麼大歲數了,卻直到被他們摸上門去才露出些許獠牙,這人的可怕就可見一斑。
這裴氏的暗刺統領年紀雖輕,但充滿著那種邊軍老將才有的鐵血氣質,他的眼睛裡充滿著風霜雨雪和鮮血混做一處的滄桑,那種嗜殺和對生命的漠然仿佛看不見的符紋篆刻在了他的身上。他的那些部下和他又有著驚人的默契,明顯一個眼神和一個手勢,就能讓他的那些部下領略他的意圖。
他看上去不拘小節得很,就連言語都和那些老軍一樣粗魯,然而當他挑選一株大樹靠著坐下時都在調整角度的模樣,卻是讓薛景仙的心都涼了。
這人哪怕是坐下休憩,都在考慮坐哪個地方最不容易被對方冷箭射中。
張盛年這樣的人物再加上這個年輕將領,委實不是他們這種臨時拚湊的草台班子所能相比的。
而且這些人的部下,也遠非尋常手段所能訓練出來。
看著黑暗裡的張盛年,韓囚墨忍不住就歎了口氣,對著身邊的薛景仙說道,“老薛啊,真沒想到會是這種死法,誰能想到,這狗日的隨便一個鎮子裡,居然會藏著這樣的人物。”
他說這話的時候也沒敢大聲。
生怕就被這些人隨手扯塊破布來堵他的嘴。
薛景仙歎了口氣。
時運不濟,莫過於此。
山風微涼,樹葉沙沙作響,山澗中傳來的陣陣蛙鳴聲,讓等待變得越發煎熬。
時間緩緩的流逝,盧樂天看著身旁的郭鵲,突然打定了主意,他抬起頭來,看著用小刀在切一塊風乾肉的那年輕將領,說道,“我想和你做個交易。”
“哦?”那年輕將領頓時來了興致,“說說。”
他身側不遠處原本已經睡了過去的張盛年,此時也睜開了眼睛。
盧樂天看著他,道:“我告知你我的真正身份,但你得放了他們這些人。”
他這話一出口,郭鵲便吃了一驚,“兄弟,你…”
“你小子身份看來的確可以啊。”年輕將領的目光落在郭鵲和薛景仙、韓囚墨的身上,他想了想,笑了起來,道:“也行,反正這三個人的命也不值錢,知道你的真正身份,說不定到能弄到更多好處。不過我答應歸答應,這放人可不是現在就放,至少等到過這山口的軍隊和裴國公的軍隊交手,暴露了之後才放,不然可真耽誤全盤計劃。”
盧樂天道:“一言為定。”
年輕將領摸了摸下巴,笑道,“那你說吧。”
盧樂天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是盧樂天。”
“你是盧樂天?”年輕將領和張盛年一起愣住。
盧樂天緩緩抬頭,心中有些悲愴。
張盛年和年輕將領此時的表情並沒有讓他覺得意外。
他盧樂天,有這個分量。
然而接下來一刹那,讓他愕然的是,彆說是年輕將領笑得打跌,就連沉穩持重的張盛年都笑得直扯自己的白胡子。
“你是盧樂天?”尤其年輕將領看著他此時愕然的神色,更是笑得差點岔氣。
盧樂天越發愕然,“怎麼?”
“裝,繼續裝。”年輕將領笑著拍了拍盧樂天的肩膀,語氣卻變得森然起來,“小子,你的演技倒是不錯,若不是這些時日的軍情讓我們知道盧樂天在哪,知道他到底什麼水準,我們說不定真就被你糊弄到了。”
“什麼意思?”盧樂天不能理解的看著這名年輕將領。
這名年輕將領正是上官昭儀口中的裴雨深,他收斂了笑意,冷笑起來,道:“盧樂天不久之前在法門寺破壞了扶風郡軍方和西域修行者的聯盟,且儘剿高麗門閥的高手,就連尉遲典和他的部下,都儘數死在他的手裡。”
盧樂天:“??”
年輕將領看著盧樂天滿眼問號的神色,接著冷笑道,“彆說是那些西域修行者,便是那些高麗門閥的修行者,我和張老這些人要對付起來也夠嗆,你若是盧樂天,那還能是我們綁著你和你說話?那不得反過來,現在是你綁著我們和你說話?”
張盛年此時也忍不住用欣賞的目光看著盧樂天,“年輕人,你這演技無可挑剔,是做密諜的最好人選。”
盧樂天懵了一會,“盧樂天在法門寺破壞了叛軍和西域修行者的聯盟,還殺光了高麗門閥的修行者?”
年輕將領頓時又被他逗樂了,“小子,看來你消息不靈通啊,不然你要是知道這軍情,恐怕就不會說你是盧樂天,而要換個彆人的名字來騙我們了吧?”
盧樂天無語的看著他和忍俊不禁的張盛年,“我不是盧樂天?”
張盛年笑道,“你是盧樂天,那我是裴國公?”
年輕將領笑道,“那我就是透了靜王妃的顧道首。”
盧樂天都迷茫了,“我不是盧樂天,那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