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陣中頓時血浪翻滾,即便是持盾交織的步軍方陣之中都是鮮血四射,斷指和箭簇混在他們腳下倒伏的粟米田裡。
殘存的叛軍輕騎軍依舊朝著裴國公大軍的兩側如鐵錐般突刺,中央那三千重騎單手提著馬槊,另外一手卻是都在馬屁股上紮下短刃。
這些已經有些疲憊的戰馬在痛苦的刺激下,瞬間被激發出了最後的氣力,開始最後的狂奔。
震天的鼓聲交織出破陣樂。
數千軍士腳踏著鼓點,口中低沉咆哮著,頂向這支重騎的正前方。
他們肩扛著長得駭人的陌刀,在盾手的護衛之下,瞬間和重騎交接。
兩千步軍以肩抵住包鐵巨盾,然而其中許多人瞬間就被強大的力量掀飛出去,就像是巨蟒身上崩飛的鱗甲。
長刀自盾隙斜刺而出,刀柄末端的銅環在晨風裡叮當作響,重騎撞上盾牆的刹那,這些陌刀軍士完全不去想這些戰馬撞擊在自己的身上會如何,也不管朝著他們刺來的馬槊,他們隻是將陌刀的刀刃精準的切入馬頸關節,用全身的力氣切開皮甲,斬斷馬頸。
噴湧的血漿在刀麵後方澆出朵朵紅蓮,叛軍的馬槊在翻飛的重盾間隙之中刺穿前方陌刀軍士的身軀,卻又被陌刀群中的鉤鐮槍勾住脛甲,整個人被拖入刀叢。
叛軍重騎的後方,卻是又衝出數百騎,這些騎軍身下的戰馬都是奔行速度極快的快馬,在火光的映襯下,才讓人看得出來這些戰馬上是有兩個人的,當前的騎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後方的孩兒兵。
這些孩兒兵都是十歲左右的童子,都是手持著特製的弩機。
弩機激發時發出嘶嘶的破空聲,細小的弩箭射在陌刀軍士的身上,似乎根本造成不了多大的創傷,但在數個呼吸之後,這些陌刀軍士口鼻之中開始流淌黑血。
鼓聲和馬蹄聲齊鳴。
裴國公大軍之中的重騎軍開始反衝。
數千重騎依靠著人數的優勢,馬槊和馬槊的互相穿刺之中迅速占據了主動,雙方的重騎發出令人心悸的沉悶撞擊聲,即便是穿著堅厚的鎧甲也無法阻止雙方軍士被呼嘯而至的馬槊捅穿。
與此同時,叛軍陣中號角聲大作,步軍掩殺上來,陣中最前的,竟也是扛著陌刀狂奔的陌刀軍。
淒厲的箭矢破空聲再次響起。
雙方的箭軍此時朝著對方陣中瘋狂的傾瀉箭雨,重騎和重騎、陌刀軍和陌刀軍如狂瀾湧在一起,馬槊和馬槊互捅,陌刀和陌刀互斬,箭矢覆蓋之地早已不分敵我,完全變成了以命換命的修羅場。
雙方軍中都已經豎起赤旗,這是死戰不退的信號。
若是盧樂天在此,他必定會真正的領悟為何修行者在這種級數的大軍之中也十分脆弱,尤其那些六品七品,平日裡顯得和尋常軍士有著天地之彆的修士,卻在這樣的陣中根本無法勢如破竹的衝陣。
叛軍之中,一名身披鎖子甲的將領身上不斷閃耀著真氣的輝光,他手中的鎏金馬槊暗藏機括可以彈出倒鉤,長且沉重的馬槊在他手中如同筷子般靈活,槊尖不斷捅穿身前那些軍士的厚甲,倒鉤張開時甚至可以輕易的扯出半片肋骨,然而這樣的猛將在身上湧起真氣輝光之後,也不過存活了十數個呼吸的時間。
大量的飛斧朝著他呼嘯而至,身周的重騎和軍士又將他的戰馬困得無法動彈,哪怕在飛斧的攻擊下並未遭受什麼嚴重的損傷,他手中的馬槊在刺穿一名朝著他掩殺而至的修行者的刹那,他身下的戰馬被一柄陌刀砍得腸穿肚爛,嘶鳴之中將他掀飛出去。
箭矢、飛斧都被他的鎖子甲和身上迸發的護體真氣擋住,然而數根長槊還是硬生生在他身上刺出血口,並將他壓向地麵。
他落在地上之後,就再也沒有了起身的機會。
一名接著一名的重騎和陌刀軍士,根本不管敵軍衝著自己來的兵器,隻是第一時間將手中的兵器刺入這名將領的血肉之中。
隻是數十步甚至數百步的區域,一名七品修行者都未必能夠趟得過去,更何況是當數裡範圍之內都會成為這樣的殺場。
叛軍陣中突然豎起巨型傘蓋,有詭異的吟詠聲響起,低沉的吟詠聲顯得若不可聞,但許多流血不止,已經無力戰鬥的傷兵卻眼中燃起幽火,也不知哪裡的潛力被徹底壓榨出來。
裴國公平靜的注視著以命換命的絞殺場,微涼的風已經漸漸變得溫熱起來,裡麵開始充斥血腥氣。
在主戰場之外,尚且有不少遊騎以驚人的速度穿梭,傳遞軍情。
數名幕僚接過最新傳遞而來的軍情,緊鎖著的眉頭突然鬆開。
直至此時,他們才理解司徒擎城為何要將他所能調用的力量在今夜一次性的砸來。
……
茂陵和平陵之間,和此時乾縣並不算遠的一處集鎮之中,一列車隊緩緩停在一座小廟之前。
這座小廟叫做孔雀寺,此時暫被大唐軍方借用,作為倉儲之地。
安知鹿從車隊最前一輛馬車的車頭上跳了下來,將交接文書遞給前來接洽的一名將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