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六章 不夠忠誠_朕真的不務正業_在線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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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六章 不夠忠誠(2 / 2)

“那倒也是,他現在比朕還富。”朱翊鈞歎了口氣說道,內帑空空如也,再也不是當初積蓄了三千五百萬銀那麼財大氣粗了。

朱翊鈞要是跟王謙鬥富,都不見得能鬥得過王謙。

這其實很危險,你比皇帝還富,那豈不是告訴皇帝,你很肥,可以殺了過年了?但王謙非常安全,王謙家裡的銀子,不是貪腐來的。

馮保笑著說道:“那王次輔王禦史肯捐,陛下也不肯要不是?”

開海總投資規模已經超過了七千萬銀,而王崇古帶領的晉商,總計投入超過1712萬銀,王崇古幾次上奏,請命減少分紅,從皇帝手裡拿銀子,實在是太燙手了。

皇帝不答應。

這就是馮保說的,肯捐,皇帝不肯要。

“朕要是拿了,失信於人了。”朱翊鈞搖頭,窮是因為投入多,他要是減少投資,開海、馳道、礦業、教育,全麵減少投資,不出三年,他又能攢三千萬銀出來。

沒那個必要而已。

“陛下,下麵還有。”馮保提醒陛下,吳善言這幫大善人做的孽,可不僅僅是這些。

朱翊鈞看完了整個奏疏,陷入了一些迷茫中,愣愣的說道:“這閻士選騙朕的吧!這是把監獄當生意做了?”

監獄和生意,這兩個詞組合在一起,皇帝陛下有些迷茫,認知遇到了巨大的挑戰。

大概就是監獄商業化。

閻士選查明,寧波遠洋商行在浙江擁有十三個監獄,任何還不起錢的人,都會被衙役們抓到這些監獄裡,從事苦力還債,徒刑的刑期,就是還債的年限。

最離譜的是,徒刑服刑結束,還欠著一屁股債,沒錯,吃穿用度生產工具折舊損壞,都是債,坐牢也要欠債,出來了繼續還債,還不起繼續坐監獄。

屬實是陷入了永遠的循環之中,乾到死的那一天。

閻士選的奏疏離譜到了朱翊鈞覺得閻士選在欺君。

“這不是陛下逼得嗎?”馮保趕忙說道:“陛下廢了賤奴籍,這勢要豪右,鄉賢縉紳要奴仆,隻能讓人背債了。”

“北鎮撫司押著一些案犯,陛下要覺得閻士選說胡話,這人證物證書證俱在。”

“陛下,說實話,臣也不是很相信。”

“擺駕北鎮撫司,朕倒是要親眼看看!”朱翊鈞一刻也沒停,直接站起身來,坐上自己的小火車,就直奔北鎮撫司衙門去了。

陛下就風風火火的闖進去了,趙夢佑得知消息後,帶著緹騎們迎接了聖駕,他知道閻士選的奏疏呈送禦前後,陛下一定會來。

趙夢佑了解陛下,陛下好看熱鬨,陛下不信任臣子,陛下對離譜的案件,總要親自過問,防止自己被蒙蔽。

一個時辰後,朱翊鈞愣愣的看著麵前的卷宗說道:“閻士選還是很保守了,沒有在奏疏裡,把這些罪惡直接了當的講出來,生怕汙了朕的眼睛。”

“這哪是監獄啊,分明就是魔窟。”

“朕之前還奇怪,浙江出海的人居然也有那麼多,福建是窮,廣東也就這些年才富起來,這浙江居然也有那麼多人舍家棄業的奔著漢鄉鎮去了,是朕萬萬沒料到的。”

這些個商業化的監獄,裡麵的罪行簡直是罄竹難書,殘忍虐待、殺人時常發生,死亡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的稀鬆平常,關進這些地方,死亡真的算是解脫了。

朱翊鈞自認為自己已經非常冷漠了,但看到累累罪狀,也多少有點急火攻心,好好的浙江,差點被這些狗東西變成人間煉獄。

典型的核心價值體係崩壞,道德敘事破滅,完全向利益敘事蛻變的體現。

這是朝廷要嚴防死守,絕對不能發生的惡事。

“陛下,寧波稽稅房的稽稅千戶和三名稽稅緹騎被收買了,這個該如何處置?刑部、大理寺不能斷案。”趙夢佑說起了這個案子裡具體的處置。

稽稅緹騎隸屬於南北鎮撫司,是皇帝的爪牙和走狗,處置要問皇帝的意見。

晚夏的風已經不再炙熱,甚至有些蕭瑟,院內飄落了一些黃葉,隨風起舞,院內幾人都不說話,趙夢佑在等陛下的決策,而皇帝站在樹下一動不動,神情雖然平靜,但看得出來,大明皇帝在猶豫。

趙夢佑深吸了口氣,俯首說道:“陛下,他們不忠,稽稅房稽稅三成留在地方,他們有足夠的報酬,卻辜負了陛下的信任。”

“而且他們放縱了阿片的走私事,寧波遠洋商行重金賄賂,也是為了讓稽稅房對巨額來曆不明白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趙夢佑作為緹帥,給出了自己的意見,稽稅院很特殊,這個衙門,最大的要求就是忠誠,忠誠於大明萬方黎民,忠誠於國朝,忠誠於陛下。

寧波稽稅房這幾個稽稅緹騎,不忠。

“斬首示眾吧,若是沒有威罰,恐怕會有更多的緹騎們變成這樣,如果緹騎們都變成了這樣,朕還是把稽稅院關了比較妥當。”朱翊鈞站在北鎮撫司的大院裡,愣了許久,才回答了這個問題。

稽稅緹騎的遴選是墩台遠侯、海防巡檢中遴選到南北鎮撫司,再從南北鎮撫司進一步遴選,派遣到地方。

這些風裡來雨裡去的大明精銳們,他們以前赤膽忠心,卻因為白銀而異化到了這般地步,朱翊鈞十分痛心。

“慶賞威罰,鼓勵禁止,如果隻能鼓勵不能禁止的話,國朝也會滑向深淵。”朱翊鈞麵色凝重的說道:“那幾個賄賂稽稅緹騎的豪奢戶,讓他們陪葬吧,其家人流放爪哇椰海城,充實椰海城漢鄉鎮吧。”

朱翊鈞做出了頂格的處置。

“臣遵旨。”趙夢佑領旨,北鎮撫司本身就是軍隊法司,他們的職責裡可以進行判決。

大明皇帝回到通和宮了,繼續處理著朝中的奏疏。

刑部、禮部、戶部、大理寺聯名上書,稅法的編纂已經初步完成,試行稅法,請皇帝朱批。

“年入十二銀以下,一律不必報稅;年入十五到二十銀,有二孩免稅;”朱翊鈞搖頭說道:“看,戶部就非常的反對,因為這個條款過於模糊了。”

禮部反對這一款的原因非常簡單,按這個標準,大明的大多數農戶,都可以不用交田賦了。

如果不收田賦,那代表著朝廷完全放棄了縣以下的治權,便是真正的皇權不下鄉了,這會造成更多的混亂。

縣城外的鄉野不再交田賦,代表著朝廷不會再把目光看向他們,就會出現權力真空,出現權力真空,就會有人代替朝廷治理,強人身依附的賤奴籍製一定會卷土重來。

馮保有點幸災樂禍的說道:“陛下聖明,為了這個稅法,各部堂上官,差點打起來,刑部想直接蠲免十二銀以下,這樣就沒有那麼多的抗稅收稅的案子要辦;”

“禮部則是部分反對,認為仍要收田賦,擔憂賤奴籍製卷土重來;”

“戶部是堅決反對,因為這樣一來,交稅的人,就隻有大約780萬人,陛下,年入二十銀以上的,大約隻有這麼點人。”

大明的收入大約可以分為十一級,這裡麵計價比較複雜,得拿出《萬曆會計錄》把實物折算為銅錢和白銀,後來戶部嫌數據過於雜亂,重新整理了一遍。

最終朝廷以戶為單位,進行年收入全家平均,分為了三級。

分彆是貧窮、溫飽和富裕,貧窮收入折銀不足五銀,溫飽為五到十二銀,富裕為十二銀以上。

處於貧窮的大明百姓大約有50%,處於溫飽的百姓大約有44%,而手裡有閒錢富裕的百姓,大約隻有6%,按照這個標準,需要納稅的人隻有780萬人。

這也是十二銀這個標準的由來,94%的百姓,不納稅,符合皇帝一貫收稅的主張,誰有錢就問誰收稅,窮鬼根本榨不出幾個錢來!

“稽稅院怎麼說?”朱翊鈞詢問稽稅院的看法。

馮保低聲說道:“稽稅院自然樂意,稽稅窮民苦力又累又沒銀子,這樣一來,大部分的百姓排除在外後,稽稅就簡單了。”

朱翊鈞想了想說道:“其實好辦,那就退,先都收起來,然後年入十二銀以下都退還,這就是最好的辦法。”

馮保極其緊張的說道:“陛下,先生也是這麼提議的,然後吏部部議,少塚宰梁夢龍告訴先生,想的很好,但沒有那麼多的吏員去執行,這一進一出,摸銀子的人太多了,怕是浪費國帑了。”

馮保是真的怕,怕皇帝一拍桌子,就這麼乾了。

這種分配方式,是張居正想出來唯一合理的方式,但大明眼下,真的做不到,除了造成國帑浪費,什麼用都沒有。

張居正並沒有打算推行,吏部部議不認可,顯然是大明糾錯機製還在生效。

元輔確實威權,但陛下勤勉,這種典型的肉食者一廂情願,還是能糾正的。

“朕知道,要想實現退稅,得國帑能直接把錢退回百姓手裡,否則啊,都是白費力氣,朕就是那麼一說。”朱翊鈞笑著擺了擺手,馮保的神情有點如臨大敵。

有的時候,肉食者的一廂情願,造成的危害,往往比昏庸還要可怕,你還不如什麼都不乾呢!

“哎,這一條劃掉吧。”朱翊鈞十分不舍的劃掉了這一條,他其實真的很想通過,但終究是鏡花水月,不現實的政令,隻會讓大明變得更糟。

張居正的浮票意思是:等一條鞭法推行之後,這條稅法,才有意義,一條鞭法執行之前,做不到。

“陛下,稽稅院其實不對年入十二銀以下稽稅,費勁還沒錢。”馮保提醒陛下,其實大明已經在積極改善分配了,年入十二銀以下的百姓,不納稅,稽稅院不做催繳,還不夠工本費。

朱翊鈞朱批了奏疏,點頭說道:“朕知道,二位緹帥都彙報了過好多次了,但畢竟隻是稽稅院不成文的規矩,而不是明文法,朕想做的是明文法。”

稅法其他的細則,都沒有太大的爭議,稅法已經修了很久了。

“陛下,元輔打算乾件事,跳過一批人。”馮保左右看了看才低聲說道:“嘉靖二十六年到嘉靖四十一年之前,所有的進士跳過,不得入文華殿入文淵閣。”

“先生說,那時候國朝動蕩不安,這一些人,恐怕非但不能成為陛下助力,反而成為萬曆維新的阻力。”

“先生的理由也簡單,不夠忠誠。”

沒有奏疏,沒有明文,是徐爵和遊守禮溝通後,口口相傳呈送陛下,詢問陛下的意思,這是重大決定前的提前溝通渠道。

如果皇帝同意,同樣沒有奏疏,沒有明文,而是在考成法中,對這些人進行人為設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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