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內,燭火燃著,劈裡啪啦的發出輕響。
不曾點燈,光線昏暗。
天邊的餘暉透過窗格,靜靜撒下,落在魏昭的半邊側顏上。
他身姿挺拔,如鬆如竹,此刻保持著恭敬拱手的動作,鼻若玄膽,唇薄而色淡。
祠堂內卻因他一句話,而陷入冗長的死寂。
寧素嬋麵上無波無瀾,可情緒翻滾如潮,手死死壓在香案上,無意識用力,青筋暴起。
隻聽輕微的啪嗒一聲。
食指保養的極好的指甲被崩斷,寧素嬋卻渾然不知疼般,直直看著眼前的人,唇死死繃緊。心口多了塊巨石,一時間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難怪……
難怪魏昭這次回來,就不太對。
即便母子之間還是和往前那樣相處,魏昭照樣克己複禮,恭敬有加,可寧素嬋心細敏銳。如何看不出魏昭的不對勁,心裡存著事。
但她從沒多想。隻以為魏昭這次在外經曆了太多,又九死一生。
這孩子向來穩重,等閒不會讓她操心。
故魏昭不說,她也不問。
左右這些年,都是這樣過來的。她心裡想什麼,魏昭不知道。魏昭心裡想什麼,她同樣看不出來。
母子之間本就早有隔閡。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兩人始終僵持著。
寧素嬋深緩了口氣:“因我和那位有過婚配,你疑我不貞?”
“你當著魏家先祖,當著你父親的麵,原是來質問我的?”
魏昭聽到自己的聲音。
“兒子曾暗查此事。”
“那人來過多次。”
魏昭:“父親去前留了不少武藝高強的暗衛,隻聽命於母親。若非母親下令,主院說是銅牆鐵壁也不為過。他如何能來去自如。”
“兒子出征前又留了不少魏家軍在,隻要主院有動靜,定會殺進去。”
可主院……風平浪靜。
寧素嬋身邊的人,全被她提前屏退。
那就是……寧素嬋在等那個人來。
若她是被強迫的,魏昭豁出命來,也要將那人千刀萬剮!
魏昭:“父親斷氣那日,他來吊唁,私下見過母親。”
那時寧素嬋本同魏昭守在靈堂,但中途曾離開過半個時辰。
寧素嬋麵色冷了又冷:“繼續說。”
“父親的死有蹊蹺,當初那場風寒,並非沒得治。”
“兒子的小字,也並非魏家長輩所賜。”
已故的太子,二皇子,五皇子,都嫉妒他從小得聖上看重。
應乾帝身邊的塗公公時常當著他的麵感慨。
——“將軍每次出征,聖上最是惦記,是把您當半個兒子了。”
“養心殿至今私藏著母親的畫像,那畫像曾在母親書房掛了三年。”
魏封行所作的畫,魏昭怎麼認不出?
為什麼會在養心殿?
等魏家軍得以班師回朝,他可以露麵時,曾有意無意在寧素嬋麵前提及畫像。
他也不願信,他是雷厲風行,可遇到這種事,也會逃避。
他陷入泥濘,想恨寧素嬋。
可那是生母。
愧對魏封行,可好似連資格都沒有。
魏昭的天塌了。
他自作聰明撐起魏國公府的門楣,好像也成了個笑話。
不對。
他就是笑話。
他抱著最後的希望,曾問寧素嬋。
——“之前擺在這裡的畫,怎麼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