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魔王陛下:
尊敬的魔王大人,不知近日您的事業是否一切順利?希望鄙人獻給您的祭品有派上一點微薄的用場。
很抱歉現在才聯係您,當您收到這封信時,我正身處一片未知的陸地,身旁除了海盜、屍鬼和燃儘的希望,彆無他物。
至於我們為何流落至此,還得從一個月前的插曲說起。
自薩爾多港重新啟程後,我們的航行一切順利……直至進入這片陌生海域,厄運的觸須終究還是纏住了我們的船帆與引擎。
羅盤失靈,星辰異位,濃霧重重,風暴不斷……種種不尋常的異象使我們失去了方向。然而當我們懷著對大海敬畏調整航向,打算原路返航重新補給之時,卻久久沒能看見熟悉的陸海岸線和薩爾多港。
至此我們不得不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我們迷失在了這片茫茫大海之上。
所幸天無絕人之路,就在我等山窮水儘之時,幸得您的庇佑……我們遇上了一夥同樣陷入絕境的海盜。
他們來勢洶洶,像一條餓極了的鬣狗,不顧一切地撲了上來,全然沒有意識到誰是獵人,而誰又是獵物。想著他們也許了解這片海域,我便故意讓船隻緩行,逐步關停蒸汽動力,製造發生故障的假象,誘使他們靠近。
果不其然,他們眼冒綠光地撲向了我們。然而他們萬萬沒想到,甲板上的水手並非活人,而是您忠誠英勇的部下!戰鬥僅持續了不到一刻鐘,這群陰險狡詐之惡棍便成了我們的俘虜。
然而,厄運似乎並沒有放過我們。
就在我準備慢慢撬開蒂奇的嘴巴,打探更多情報時,一場海嘯忽然將我們吞噬!
那絕非尋常風暴,而是某種更深邃、邪異的東西在操控海洋。巨浪撕裂了我們的桅杆,吞噬了船艙,我們在黑暗的深海中翻滾、掙紮,最終被潮水拋棄在這片陌生的陸地。
當我醒來時,您賜予我的遠洋輪船已經斷裂,半埋在沙灘之中。而我們的敵人也是一樣,被風暴折磨的狼狽不堪,僅幸存三十餘人。
您忠誠的仆從同樣不容樂觀,如今僅剩五十個仍能活動,隻比那些活人稍好一點。不止如此,船上的食物與淡水隨波而去,我們的生存成為了迫在眉睫的問題。
麵對眼前的困境,我做出了一個冒險的決定——與蒂奇暫時合作。
此人雖然曾是奧斯帝國的貴族,但早在多年以前便拋棄了聖西斯的信仰,投入了魔神陛下的懷抱。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海盜,他有著豐富的航海經驗,而這對於我們來說是至關重要的。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我完全信任他,一切都是為了您的計劃。
與海盜合作之後。我們試著沿著海岸線的邊緣探索,但始終看不到儘頭。種種跡象都表明著,我們腳下不是一座孤島——極有可能是一片未被標注在海圖上的大陸!
為了獲得更多的線索,我們派人深入了雨林之中。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野獸的腥臭與腐敗的氣息,我們腳下的泥土烏黑鬆軟,就像一片生機勃勃的墓地。
我不知道是否應該這樣形容它,但從踏入森林的那一刻開始我便感到了強烈的不安,每一片樹葉都像野獸的眼睛,虎視眈眈地覬覦著我們。
您的仆從雖然無懼疲憊,但在叢林中卻行動遲緩。而且不知是因為那潮濕的空氣,還是因為森林中的其他未知的存在,它們像是生病了一樣,身體愈發的虛弱,好似在腐爛……
海盜們也是一樣,不少人生了病,蜷縮在擔架上等死。也幸虧如此,他們沒有將覬覦的目光投向我們,而我們也能維持那暫時的、貌合神離的團結。
不過這些都不是最大的問題。
最大的問題是,我們在森林深處發現了不屬於我們的腳印。
那有點像雷鳴城西南部沼澤的蜥蜴人,不過很明顯這裡的蜥蜴人要大上不少,腳印的深度和寬度相當的驚人。
這不是一個好消息,尤其是我們漸漸意識到的,那些家夥可能已經發現了我們,並且越來越頻繁的在我們附近活動,甚至是做出了一些不友好的試探。
夜晚的森林深處回蕩著鼓聲和低沉的咆哮,半夜時分偶爾我們還能聽見巨大的撲翼聲,仿佛有龐然大物在我們的上空盤旋。
補給已然匱乏,未知的敵意正向我們蔓延。
我們打撈船骸,砍伐木料,搭建了臨時營地,但這不是長久之計。我們無法深入叢林,更無法離開這片海岸……我們需要支援!
魔王陛下,若您願意,請施以援手,派遣援軍降臨此地,以您的威能征服這片未知之地。雖然我們沒能在這裡發現值錢的財寶,但至少這裡的土壤足夠肥沃,或許能成為您霸業的一塊基石!
若支援難以成行……至少,請帶您忠誠的仆人離開這裡!
——您永遠忠誠的盧米爾,敬上】
……
陌生的海岸線,呼嘯的海風將破爛的木屋吹得咯吱作響,偶爾還伴隨有一兩聲淒厲的口哨——那是由木板的縫隙吹響。
盧米爾伸出乾裂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將寫好的信放在了歪歪扭扭的傳送陣中央。
魔神在上……
還有尊敬的魔王!
請您務必保佑我,這次一定要把信送對地方!
盧米爾在心中默默的祈禱著,將所剩不多的魔晶放在了傳送陣上,接著口中默默誦念著啟動傳送陣的咒語。
隨著最後一個音節的落下,一道微不可察的綠光閃爍,沿著魔晶粉描繪的紋路流轉一圈,並將位於節點處的魔晶點亮。
一眨眼的功夫,那張字跡歪歪扭扭的信件便消失在了傳送陣的中央。
盧米爾的心中一陣狂喜,可旋即臉上又露出苦澀的笑容。
由於魔王大人賜予他的筆記被海水打濕,他隻能像現在這樣一次又一次的嘗試。
然而無奈的是,他畢竟不是專業的魔法師,更沒有過目不忘的能力,就算之前畫過一次這東西,經過這一個多月的時間也快忘得差不多了。
看著一動不動坐在傳送陣前“祈禱”的盧米爾,蒂奇終於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躁,將手中的木杯狠狠砸去了牆角,從那吱呀作響的椅子上站了起來。
“媽的……你還要試多少次才能成!我們在你那破玩意兒上已經浪費了至少兩筐魔晶!你以為這玩意兒是躺在海灘上的貝殼,腰一彎就能撿來一堆嗎?魔神在上,我已經受夠了!”
就為了弄這些該死的魔晶,他已經傷了五個手下,就算他不在乎那些該死的懶鬼們,也不得不顧及他們背後那令人不安的竊竊私語以及眼神中的仇恨與懷疑。
如果再不做些什麼的話,那些家夥叛變隻是時間問題!
盧米爾合上手裡褶皺的筆記本,臉色同樣陰沉,眼底泛著疲憊的冷光,聲音沙啞的說道。
“你以為受夠了的隻有你嗎?除非你有更好的辦法,否則就給我把你的嘴閉上!”
蒂奇眉頭抽動著,按捺著快要壓製不住的怒火,走到盧米爾的對麵咆哮說道。
“你說魔王會派人來救我們,可我們已經等了快一個星期!你承諾的援兵在哪?!對麵有回應嗎?你的信到底送到了沒有!”
盧米爾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不知道?!”蒂奇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他,“這就是你的回答?”
“不然呢?”盧米爾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重複了先前的那句話,“還是說你有更好的辦法,比如把外麵的兩艘破船給修好。”
蒂奇瞬間語塞,嘴唇顫動了一會兒,語氣稍微軟化了一點。
雖然也隻有一點。
“……我需要一個期限!你至少得告訴我,你還要試多少次,或者還要多少天!而不是先給我們希望,再讓我們絕望!”
期限?
盧米爾冷笑了一聲。
“我誠實的告訴你,沒有那種東西,不要以為隻要祈禱了神靈就一定能聽見,更不要以為神靈聽見了就一定會回應。你知道你為什麼會被你曾經信仰的神靈拋棄嗎,就是因為你總是急著想要一個結果或者說答案,但事實是殘酷的……隻有人才會和你做交易,神靈不做交易。”
與其說這是為了說服蒂奇冷靜,倒不如說他是在安慰自己。
他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嘗試,能否成功已經不在於他自己。
眼下能做的也隻有祈禱了。
然後將成敗交給天意。
蒂奇喉結動了動,乾裂的嘴唇吐出一句話。
“我隻想活下去……”
盧米爾平靜說道。
“我也想。”
蒂奇咬著牙。
“再這樣下去,我們都會死在這裡!”
“夠了,我比你更清楚我們的處境,你就算找我吵一架也於事無補!”
盧米爾頓了頓,低沉而沙啞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警告。
“……你最好讓你的人繼續守好營地,而不是在這裡浪費時間,打擾我的下一次嘗試。”
下一次!?
這次又失敗了?!
蒂奇的手指微微顫抖,他從來都不是一個習慣聽命於人的人,更何況這家夥還疑似是個半人不鬼的亡靈法師。
他不清楚自己還能忍受多久。
再這樣下去,在被疾病與饑餓吞沒之前,他恐怕首先會被絕望打敗。
爭吵的餘音尚未散去,隻有在蒂奇正打算說些什麼的時候,兩人腳下的地麵忽然開始微微的顫抖,仿佛地震來襲!
“什麼情況?!”
蒂奇陡然一驚,下意識地拔出腰間的短劍,眼神警惕地掃向四周。
盧米爾皺起眉頭,看著頭頂咯吱作響的木板,心中漸漸升起一絲不妙的預感。
而就在這時,殘破的木屋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沒多久一名臉上寫滿驚恐的海盜便匆忙的搶進了屋內。
他的臉色蒼白,顫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恐懼,結結巴巴的喊道。
“頭兒!森林那邊!”
“森林那邊怎麼了?”盧米爾迅速走到他麵前,雙手扣住了他的肩膀。
那海盜艱難的咽下一口唾沫,緊張的說道。
“蜥蜴……好多,拿著長矛的蜥蜴!搞不好有一百多隻……”
盧米爾和蒂奇對視一眼,幾乎同時衝出木屋。
當他們踏上鬆軟的沙灘,抬眼望向遠方時,雙雙都是臉色一變。
隻見在那不遠處的茂密叢林邊緣,一顆顆翠綠色的腦袋正從樹林的陰影下鑽出來。
他們身形魁梧,眼神凶惡,嘴角滴落著不知是涎水還是鮮血的液體,露在外麵的墨綠色鱗片在陽光下散發出森冷的光澤,仿佛盯上獵物的惡狼。
赤紅的油墨在他們臉上塗抹出凶狠的符號,而更令人感到不安的還是他們手中的武器——
那一根根鐫刻著古老符文的長矛與冒著暗綠光芒的箭尖從頭到腳都散發著詭異的不詳,一看就不是等閒之物。
與他們對峙著的海盜們正驚慌地向後退著,而那些屍鬼雖然沉默應對,卻在不斷後退的人潮中顯得勢單力薄。
看到敵人如此孱弱,那些蜥蜴人戰士們的臉上紛紛露出不屑的嘲笑,高傲地挺直了腰板,呼喝叫囂的同時用長矛敲擊著盾牌,向獵物施加更強烈的恐懼。
看著那些耀武揚威的蜥蜴人,蒂奇嘶啞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栗,手心捏滿了汗。
“……該死!這特麼……至少得有兩百隻!”
鬱鬱蔥蔥的密林遮擋了眾人的視線,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搞不好藏著更多!
盧米爾也是一樣,眉頭緊鎖,手心捏滿了汗水。
不過與蒂奇不同,作為一名真正心懷信仰的戰士,縱使他的身上沒有強大的超凡之力,在勇氣上仍然遠遠勝過這些墮落的海盜們。
看著瑟縮後退的海盜,他上前了一步,拔出了掛在腰間的燧發槍,朝著他們大聲呼喊道。
“你們在乾什麼!後退?逃跑?你們能逃到哪兒去?我們的背後是一片海,難道你們寧可回到風暴裡,也不敢麵對眼前的敵人?”
“清醒一點吧,諸位!魔神的旨意將我們帶來了這片陌生的陸地,這即是對我們手足相殘的懲罰,也是對我等忠誠與意誌的考驗!我們沒有退路!也沒有選擇!唯有死戰,方能拚出一條活路!”
“拿起你們的武器!把子彈塞進槍膛!看著你們眼前的敵人,看著他們的眼睛……除非你們想束手就擒,被他們淹死在海裡!”
盧米爾的呼喝聲止住了海盜們後退的腳步。
雖然恐懼和絕望的表情仍然寫在那一張張狼狽落魄的臉上,但至少他們重新提起了戰鬥的勇氣,握緊了手中的槍。
沙灘上的氣氛瞬間緊繃,仿佛一根隨時可能斷裂的弦。
而此時此刻,一隻身高三米的蜥蜴人正站在森林邊一處凸起的岩石上,眼神陰戾地注視著海灘上那群不速之客們。
他的鱗甲呈現出暗紅色,如同被血液浸染,而在他的胸口位置,一道扭曲的黑色印記閃爍著淡淡的光芒。那是聖甲龍王國祭司賜予他的“狩獵印”,讓他的感官比普通戰士更加敏銳,並且擁有更強大的力量。
特拉克爾,這是王國祭司賜予他的名字,寓意“天生的狩獵者”。
就在特拉克爾的身旁,一名身材略矮的蜥蜴人副手薩庫輕蔑地嗤笑了一聲,眯起豎瞳同樣望著海灘的方向,臉上滿是不屑的高傲。
“這些肮臟的不潔者,一群連住築巢都做不好的廢物……也敢用他們肮臟的腳掌踏上我們聖祝的土壤!我看他們是活膩了!”
他那細長分叉的舌頭不斷舔舐著嘴邊,就像毒蛇吐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