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馬康殺的!”
此話一出,原本想繼續問話的喬雪一下子愣住,她趕緊把後續想問的話吞在肚子裡。
對於許奉吸毐、襲警等犯罪事實,那是確定無疑的,人證物證皆有,這小子跑不掉。
她隻是試探性地想要挖出有關‘無頭屍案’的線索,看能不能把諸多線索給連起來,找到殺害曹歡蕾、蘇荷的凶手。
但許奉沒頂住壓力,她都沒怎麼用招,許奉一下子就被擊潰了。
她明白,對方是頂著巨大心理壓力的。
許奉還沒被帶進審訊室之前,一號審訊室的門就已經被打開,是有意讓他看見馬康在‘招供’。
羅銳雖然一直沒說話,但那漫不經心的表情、嫌棄的眼神似乎都在說,正主都在招供了,你還死咬著硬抗?
許奉讀出了他的表情,所以心裡非常忐忑,但依舊想要試探性的抵抗一下,但見警方把最明顯的幾個犯罪事實略掉,直指他的心裡藏著的秘密,所以他慌不擇路地招了。
可事實是,馬康在審訊室裡熬了二十個小時,毐癮發作後,從最開始破口大罵,到現在神情委頓,不停地向主審警官乞求,就為了來上那麼一口。
但許奉根本聽不見他在說什麼,還以為他招供了。
此時,喬雪挺直了腰,稍稍往後傾了一下,原本靠著椅背的羅銳,身體反而前傾,漫不經心地眼神一下子把許奉鎖住。
“馬康是怎麼殺的人?說清楚!”
許奉一直在吞咽口水,剛要回話,但卻被口水嗆住,不斷地咳嗽起來。
羅銳向旁邊的民警吩咐:“給他倒一杯水。”
民警點頭,不多時,一杯溫水遞在許奉手上。
‘謝……謝謝……’
因為桌上的手銬銬的太低,他行動不便,隻好把頭放的很低很低,下巴已經觸到桌麵了。
他歪著腦袋,用嘴唇嘬水喝。
這樣的姿勢很難受,而且隻能喝上一小口,無法潤嗓子不說,他又被水嗆住,連連咳嗽好幾聲。
其實,審訊室是有塑料吸管的,但羅銳沒要求,值班民警不會多事。
這樣做的目的很明顯,是要讓犯罪嫌疑人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現在的處境,增加他的心理壓力。
更何況,許奉在被抓之前,在他的豪車裡已經吸過毐,對於水的需求很大,他很容易口渴。
許奉幾乎是用舌頭舔了幾口水,而後索性放棄喝水,抬起濕漉漉的下巴來。
他的眼神變了,不再抵抗,而是有哀求的意味。
“警……警官,我會被判死刑嗎?”
羅銳麵無表情地回答說:“隻要你沒有殺人事實,檢察院會酌情量刑,但前提是你必須如實招供。”
許奉忙不迭地道:“我招,我剛才都說了,人是馬康殺的,我隻是負責拋屍,我沒有參與殺人,真的沒有,你們一定信我……”
羅銳的表情顯得智珠在握,但心裡卻是慌的一批,馬上引導他說下去:“馬康殺了誰,怎麼殺的,你從頭開始講,不要遺漏任何細節!”
“曹歡蕾,馬康把她殺了。”
聽見這個名字,羅銳心中一凝,喬雪的手也是一抖。
他們完全沒料到,水井裡打撈起來的那具無頭腐屍,凶手竟然是馬康。
如果確定凶手是他,那殺害蘇荷的凶手又是誰?
不待他們細想,許奉回憶道:“具體時間我不記得了,好像是十月二十幾號來著,馬康打電話把曹歡蕾叫到了自己的彆墅,然後就把曹歡蕾給殺了……”
“馬康為什麼要殺她?”
許奉舔了舔嘴唇:“因為錢,你們搜查過馬康住的那間酒店套房嗎?”
羅銳頷首:“我們正在收集馬康以毐品控製女性,在那間暗室裡違法犯罪的事情……”
許奉露出‘果然’的表情,警方什麼都知道了。
他也不再藏著掖著,點點頭,講道:“曹歡蕾沒有吸毐,她是自願的,這個女人是為了錢,所以才參與馬康的那個圈子,她做了好幾次……
馬康是那種很變態的人,沒把女人當人,那些因為吸毐,神誌不清的女人,時間久了,他就提不起興趣了,曹歡蕾長得好看,又很會配合,所以她的視頻播放量很高,馬康的那些朋友都很喜歡,覺得刺激。
曹歡蕾做了好幾次這種事情,但她胃口太大了,覺得錢來的慢,但一個女人,隻要是把自己交出去了,那對於馬康和馬康圈子裡的人都不會有吸引力了……”
“等等!”喬雪打斷他的話:“什麼叫交出去了?你說清楚一些。”
“就是……馬康圈子裡的人都上過。”
喬雪握筆的手攥了攥,心底一片冰冷,她自然知曉馬康乾的這種事情,當然不隻是讓狐朋狗友觀看那麼簡單。
曹歡蕾24歲,年輕貌美,正是大好的青春,卻為了錢,任由那些公子哥把自己當做玩物。
“你繼續說。”
“有一次,就在馬康的那間暗室裡,舉辦了一個派對,曹歡蕾也參與了,她偷偷把當時的場景錄了下來,當時我們都不知道。
幾天後,她就拿著視頻證據要挾馬康,勒索三百萬人民幣。
馬康氣瘋了,他不是給不起錢的人,隻是覺得被自己養的狗咬了一口,他覺得憋屈……”
“注意你的言辭。”喬雪提醒道。
許奉回答說:“馬康就是這麼說的……”
羅銳瞥了一眼喬雪,暗示她不要時不時打斷嫌疑人的供述。
“而且,馬康還揚言要給曹歡蕾好看,我就勸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給點錢算了,三百萬不算什麼。
馬康也這麼答應了,可誰知道,十月底那天,我去馬康彆墅的時候,看見曹歡蕾已經被殺了。”
羅銳問:“是馬康叫你去的?”
“是。”
“除了你們倆之外,還有誰?”
“蘇荷,馬康他老爸公司裡的一個模特。”許奉講道:“這女的也是和我們玩在一起的,就是她專門給馬康介紹女人,特彆是那些想當模特,想要出名的女孩。
馬康不敢在自己老爸公司裡找女的,可是他們佳尚傳媒公司,每年都會從社會上選拔一些符合要求的模特,就在選拔的過程中,馬康就像選妃一樣,把自己看中的女的淘汰,然後讓蘇荷去接觸,把這些女孩引上鉤,要麼用錢,要麼用毐品控製她們。”
羅銳的手指關節在桌麵敲了敲,提醒道:“回到案子本身,你去馬康的彆墅,已經看見曹歡蕾遇害了?”
“是。”許奉點頭。
“彆墅的地址在哪裡?”
“南橋路113號。”
“你去之後,具體看到了什麼?”
許奉咽下一口唾沫:“我是很晚才到的,開門的是蘇荷,我進去後,就看見馬康渾身是血的坐在沙發裡,他一手搭在沙發背,一手吸著煙,我一看就知道他有些神誌不清。
而且,客廳的大理石茶幾上放著一把水果刀,刀上也全是血。
曹歡蕾就躺在地毯上,脖子已經被割斷了。”
羅銳眯著眼,問道:“那天是幾號?”
“我記不清了。”許奉搖頭:“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
羅銳向喬雪點頭,後者把許奉的手機拿出來,手機用透明袋裝著。
她一邊調取通話記錄,一邊問道:“當天晚上你和馬康通話時間有多久?”
“不是很久,估計就十幾秒吧,他語氣很激烈,非要我馬上去一趟,所以我就去了。”
喬雪站起身,翻到10月26號這天晚上的通話記錄,然後把手機屏幕遞在許奉眼前。
“你看一下,是不是這天晚上。”
許奉仔細看著,當天深夜十點多,他確實和備注為“馬少”的人通過話,通話時間是在二十三秒。
許奉馬上點頭:“沒錯,是這天。”
喬雪收回手機,微微點頭,這下和曹歡蕾失蹤時間能對應上了,兩天前,民警調取過曹歡蕾入住小區的監控,她確實是在10月26號這天外出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曹歡蕾之所以外出,是因為接到了自己同事蘇荷的電話,這是她最後的通話記錄,不是許奉所說的,她是被馬康叫去的,而是被蘇荷打電話叫去的。
這個蘇荷參與了殺害曹歡蕾無疑,確定為馬康的幫凶。
這似乎也能說的通,在警方找到蘇荷,調查曹歡蕾遇害情況時,這個女人拒不配合,而且在酒店準備走秀時,馬康還去女洗手間找過蘇荷。
隻不過馬康現在神誌不清,無法問出兩個人當時到底說了一些什麼。
蘇荷後來在洗手間被凶手割頭,凶手到底誰?
他和曹歡蕾是否有牽連?
羅銳停頓了一會兒,理了理腦袋裡的思緒,接著問:“你發現曹歡蕾遇害了後,馬康、蘇荷和你,你們三個人做了什麼?”
許奉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眼神開始變的惶恐,臉上全是冷汗:“我……我想喝口水……”
羅銳看向值班民警:“多拿一根吸管。”
值班民警答應一聲,端來一杯溫度正合適的水,並向裡麵插了一根白色的塑料吸管。
他把水杯放在審訊桌後,許奉低頭咬著吸管,喉嚨滾動,一口氣把水全給喝光了。
“還要嗎?還要的話,再給你拿一杯。”羅銳關切道,這是開始搞懷柔了,對待能招供的嫌疑人,審訊的民警那是看待親人一般,關心的不行。
噓寒問暖的,比對待自己老婆孩子父母都還熱情。
一些厲害的、主搞審訊的警察,極能共情,他能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和嫌疑人掏心掏肺的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