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州城,一處院落門口。
劉知遠微微欠身,歎氣道:“將軍,她就被下官安置在這裡,您進去看一看罷,確認一下,是不是令姊…”
趙成看著眼前這扇門,久久的沒有說話,他甚至一時半會,不怎麼敢推門進去,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扭頭看著劉知遠,默默說道:“不管怎麼說,多謝劉使君了,今日如我一家相認,將來一定會報答使君的恩情。”
劉知遠連忙搖頭,開口道:“下官隻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足掛齒,不足掛齒。”
說罷,他拱手道:“將軍進去罷,下官不打擾了。”
趙成抱拳還禮,然後目送著這位陳州刺史離開,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輕敲了敲院門,用略帶沙啞的聲音喊了一聲:“阿姊。”
沒有人回應。
他又敲了敲門,用家鄉話叫了一聲“阿姊”。
過了好一會兒,房門才緩緩打開。
趙成抬眼一看,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隻覺得頭皮一麻,然後從腦門一路麻到了尾椎骨,站在原地,半天沒有動彈。
在他麵前,是一個乾瘦乾瘦的婦人,頭發已經花白,臉上有三道狹長的疤痕,從左眼處,一直到下巴。
她的右臉上沒有太多傷,但也已經黝黑粗糙,不複從前的模樣。
趙成呆呆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子,兩行眼淚,如同洶湧的潮水一般湧了出來。
雖然已經幾乎麵目全非,但是他還是一眼認了出來,眼前這個女子,正是他一母同胞的姐姐,自小一起長大的姐姐。
“阿姊,阿姊…”
趙成的聲音,都已經變得有些可怕了:“你…你怎麼這樣了…你怎麼這樣了…”
這婦人,也呆呆的看著趙成,許久沒有說話,不一會兒,也是淚流滿麵,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引著趙成進了院子裡。
“進來說,進來說。”
她拉著趙成進了院子,又叫了兩聲:“小舅舅來了,小舅舅來了。”
“都出來,都出來。”
趙成並不是趙統大將軍的獨子,而是幼子。
當年趙大將軍坐罪,被朝廷下令抄斬,他的兩個兄長,與父親一同論死,而他那個時候還小,按律流放,流放的過程中,被趙大將軍的舊部設法解救,帶回了老家越州。
而眼前這個婦人,是趙成的二姐,長他十歲左右。
即便如此,她也不過四十來歲而已。
正常四十來歲,應該還是滿頭青絲,如果是富貴人家,保養的好一些,臉上的皺紋都不會太多,而眼前的二姐,不止臉上全是皺紋,頭發也白了小半。
而且,她身材乾瘦,瘦的不像樣子。
很快,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子,帶著兩個弟弟妹妹,怯生生的從裡屋走了出來,都跪在地上,給趙成磕頭,口稱小舅舅。
趙成用袖子擦了擦眼淚,把三個外甥外甥女扶了起來,問了名字,年紀,然後看向最大的兩個外甥女,扭頭看向自己的二姐。
“阿姊,我這外甥女…”
他是想問,這個年紀了,怎麼還沒有婚嫁。
不說這個還好,說起這個,兩個外甥女都流下眼淚,趙二姐看著自己的弟弟,聲音有些沙啞:“從那個家裡出來之後,我就帶著他們三個過活。”
“前些年,前些年…”
她的聲音也顫抖起來:“前些年,她們兩個已經準備婚嫁,也找好了人家,突然陳州又鬨起了賊寇。”
“家裡,被賊寇闖進來…”
趙二姐聲音顫抖,再沒有說下去了。
聽到這裡,趙成自然能聽得明白。
前幾年鬨賊的時候,他這兩個外甥女,應該正是妙齡,賊寇闖進來,沒有要她們的性命,那自然是…
毀了她們的清白。
趙成握拳,喃喃道:“王均平,王均平…”
陳州地處中原,前幾年鬨的賊,想也不用想,一定是王均平之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