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昶抬頭認真的看著李雲,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說道:“但憑叔父差遣!”
李雲看著一臉凝重的周昶,啞然一笑:“放心放心,我又不會帶著你這支平盧軍去送死,最多就是按照江東軍一樣照常使用,而且大概率,會比江東軍清閒一些。”
周昶抬頭看著李雲,李雲也在看著他,二人目光交彙,目光裡的意味,都十分複雜。
這幾句話,談起來雙方都是雲淡風輕,但是背後的利害關係,或者說他們所談的事情,無疑是驚天動地的。
這可不是幾貫錢的買賣。
這是河北道平盧軍的指揮權!
此時,河北道的平盧軍,有三四萬人之多。
而這個規模的兵力,在這種亂世,其珍貴程度,無法折算成銀錢的。
哪怕是太平時節,也很難折算成銀錢。
這是三萬成軍啊!
而且,是訓練有素,拿過來就能用的成軍,當年李雲白手起家,辛苦幾年,也遠沒有達到這種規模。
周昶跟李雲隻對視了幾個故意的時間,便低下頭,低眉不語了。
李雲看著他,笑著說道:“我知道,這個事情不太好決斷,少將軍若是拿不了主意,不妨立刻去書,詢問周大將軍,問清楚問明白。”
周昶輕聲歎道:“叔父,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平盧軍早已經沒有了退路,叔父說什麼就是什麼,隻盼著叔父,能念及今日的情分,將來…”
他起身,跪在李雲麵前,叩首行禮道:“善待青州周氏。”
李雲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周昶,緩緩點頭,他伸手把周昶給扶了起來,開口說道:“有些話,我已經說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不過身在你我這個位置上,這些話說千百遍,心裡也未必會信。”
李某人歎了口氣道:“咱們隻能事上見。”
“有一點,少將軍是看到的,周洛跟在我身邊,已經相當長一段時間了,我全然沒有把他當成外人,貼身的很多事情,該交代他辦的,也都會交代他去辦。”
“待他,如待我內侄一般無二。”
李雲輕聲說道:“我跟我那位大兄,心裡都有自己的主意,你我二人,未必也就能全然相信對方,但是下一代人,是有人能夠解決這個問題的。”
李某人輕聲笑道:“周洛,便是個很好的人選。”
周昶低頭道:“犬子年關,跟家父見麵,該說的事情都已經說了,該知道的事情,小侄都已經知道了,叔父不必多說。”
“我們這一支平盧軍,在滄州,也已經大半年時間,大半年時間,該上的時候,咱們平盧軍也不曾畏縮過,後麵,也全憑叔父調遣。”
他抬頭看著李雲,低頭抱拳道:“王上有一句話說得好。”
“咱們事上見。”
政治,是互相妥協的藝術,而這個妥協的過程,其實就是尋找一個最大公約數。
也就是,找一個雙方,或者各方都能接受的人,擺在台麵上。
在這種情況下,一個人能夠平衡的勢力越多,在政治舞台上往往就能夠風生水起。
朝堂上的宰相,許多就是這種角色。
如今,在江東軍與平盧軍之,周洛,就是一個很好的平衡點。
雙方都能夠接受的點。
在李雲的帳篷裡,周昶待了整整一個時辰,才告辭離開,臨走之前,他對著李雲抱拳道:“王上有什麼吩咐,一聲詔命,平盧軍上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李雲也對著他抱拳還禮,笑著說道:“少將軍,河北道一戰打完,我請你吃酒,咱們二人,好好喝上一頓,不醉不休。”
周昶笑著點頭,然後開口問道:“到了那個時候,恐怕這場酒,已經不在金陵了罷?”
李雲想了想,微微點頭道:“大概不在了。”
他目光看向帳外,緩緩說道:“人總是要往前看的嘛。”
周昶聞言,愣在原地許久,然後輕聲感慨道:“能夠目睹新天子一點一點現世,小侄這一生,也算是值當了。”
他比李雲,其實還要大上幾歲,而且是在江東集團發展初期,就跟李雲開始打交道,是實打實的看著李雲“長起來”的。
如今,當年的李使君,成了參天大樹,而且很有可能要登臨至尊大位。
要說周昶心裡沒有觸動…
那就太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