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雨雪的陰霾被晴日掃空。陽光普照,天地明澈。在這個寒冷的午間,居民區路東九十六號又有了親情與家的溫暖。
蔣夢言之所以在開學之前的提前回城,除了惦記許奶奶這一大原因之外,還另有原因。
文化館的漆思源老師,請專線郵遞員給蔣夢言帶了話,邀請蔣夢言合作,在春節期間要完成一項縣委宣傳部布置的任務:繪製巨幅街頭宣傳畫。
剛開年,中央就召開了計劃工作會議。擬定了1970年國民經濟計劃,提出了“以革命鬥誌為綱,很抓戰備,促進國民經濟的新飛躍”的口號。要求“集中力量建設大三線戰略後方”,規定“1970年的工業產值要比1969年增長17%,糧食產量要達到六千億斤......”根據國務院的部署,H省委提出了“抓革命、促生產、促工作、促戰備,把個方麵的工作做的更好”的工作方針。漆老師邀請蔣夢言參與繪製的大型宣傳畫,就是要配合這項國家政策來做宣傳的。
畫大型宣傳畫是一項艱巨而光榮的任務。對漆思源老師來說是他的本職工作,但對蔣夢言來說,除了有才藝被展示出來的榮耀之外,還可以得到一些工作補助。所以,蔣夢言相當願意參加。
午飯過後,蔣夢言急匆匆地往文化館而去。
縣文化館位於城區街道解放路和東風路中段的交彙處。是一處有十數間平房的簡易四合院。下午三點,蔣夢言履約來到這裡,找到了漆老師的辦公地——靠裡拐角處的“文化宣傳科工作室”。
說是“工作室”,其實就是一大間大倉庫。因為裡麵除了進門處有一小塊地方收拾的比較乾淨,放著漆老師簡易的辦公桌椅之外,其餘的大部分地方都堆放著各種雜物,當然,主要是一些宣傳畫板、鑼鼓器具、標語牌、語錄牌等物。
漆老師坐在辦公桌前。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欞照進屋內,灑一片在地麵上、跳一縷到在桌麵上,還有一縷照在漆老師在清瘦但不失英俊的臉龐上。
漆老師伏案工作,嘴角天生帶著些溫和的笑意。手邊的搪瓷茶杯敞著杯口,裡麵蒸騰的水汽嫋嫋散開,空氣中彌漫著油畫顏料和鬆節油交織在一起的氣味。這是一種西畫工作室特有的“洋墨香”味。
蔣夢言站在門口,手裡提著他帶給漆老師的拜年禮,熱切地喊了一聲:“漆老師,新年好!”
漆思源抬頭看到蔣夢言,臉上的笑意更加明朗。他放下手中的鋼筆,語氣溫和而親切:“夢言,來了啊!快進屋來!”
他起身走過來,伸手揉了揉蔣夢言戴著線帽的腦袋之後,接過了蔣夢言手中的禮物。
蔣夢言跟著進屋裡,在辦公桌對麵的一把木椅子上坐定。漆老師從身後的櫃子裡拿出一個竹編盤子,盤子裡擺著幾塊爆米花切糕。
“這是我從家鄉洪湖帶來的米子糖,嘗嘗看,味道不錯的。”
“嗯,好吃!”米糕脆爽甜香,蔣夢言咬下一口,滿嘴米香。
漆老師拿玻璃杯給他倒了一杯開水。茶水驅寒,捧在手心裡暖呼呼的。
“夢言,找你來是有件重要的事情想跟你商量。”漆思源坐在他對麵,雙手交叉放在桌上,語氣比較正式認真。
“我已經知道了呀,不就是畫宣傳畫嗎?”
“事情當然是這麼個事情,但細節還是需要好好合計的。”漆思源微一笑,從桌上拿起一張紙質文件,遞給蔣夢言。
“你看看,這是縣委宣傳部下達的工作任務,一共要畫兩幅宣傳畫,一幅是《抓革命、促生產、促工作、促戰備,把個方麵的工作做的更好》,我這裡已經找到了臨摹畫片,是《H省畫報》上刊登出來的作品小樣。另一幅是宣傳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知識青年到農村去,大有作為》。同樣,我也已經找到了小樣。這兩幅作品的臨摹圖片都已經上報宣傳部給領導審批過了。由於時間很緊,我自己隻能完成那一福尺寸大的《抓革命、促生產......》,另一幅畫幅尺寸稍小一些的《知青畫》就想交給你來畫。”
“可以的,漆老師。我很期待跟隨您一道工作,方便隨時向您請教。”蔣夢言急忙表達對漆老師敬意。
漆思源笑了笑,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夢言,謝謝你對我的信任。你繪畫的天分極高,雖然年紀尙小,但能力幾乎不弱於我。將來的成就一定會在我之上。所以,我很欣賞你的才能。願意把你引為知己。”
“漆老師,您的褒獎是對我最大的鼓勵。但夢言永遠是您的學生,是您最忠實的崇拜者。”在漆老師麵前,蔣夢言態度誠懇,謙虛的一塌糊塗。
“宣傳部的領導對你的情況也比較了解,知道你們家比較困難,所以,在我的提議下,胡部長為你特批了每天兩元五毛錢的工作補貼。”
“這麽多!以前不是每天隻有六毛錢的嗎?”
“多什麼!這就是泥水匠一天的工錢而已。我知道這點補助相對於你的能力來講,是少了點,但我也知道你並不看重這些。”
什麼不看重這些?老師!我是很看重這些的!蔣夢言在心裡喊著。要知道有了這一進項,足可以維持他仨姐弟在縣城兩個月的基本生活呀。
但他口中的言語卻是說:“是的,是的,漆老師。人呀除了基本的物質需求之外,總是要把精神情懷放在第一位的。”
漆思源告訴蔣夢言,因為畫幅尺寸太大,又不能在街頭現場繪製,所以就如同上次集中繪製遊行畫牌一樣,宣傳部出麵,為他們借用了花鼓劇團的排練廳。
說著,就邀請蔣夢言與他一道去劇團的排練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