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友良笑得更加暢快,“坐火車沒有什麼講究的,隻有一點注意的。”
“什麼注意的?”幾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你要是有事下了車,或下去抽煙透氣,或去站台買東西,一定要記住,聽到招呼就趕緊上車,千萬不要耽誤。
火車發車、停靠都是有時間安排的,需要按照每天的時刻運行表來跑的,到點它肯定要發車,否則的話會影響前後的列車。
所以人可以等車,但車絕不會等人。你要是趕不上火車,恐怕隻能跟在火車屁股後麵跑。”
眾人麵麵相覷。
這有什麼可值得注意的?
嘀嘀嘀,三聲急促的長哨聲響起,胡應麟探出頭,看到站台上那個穿深藍色製服的鐵路值班員,一邊吹著銅哨,一邊高高地舉起右手,在空中轉動手裡的綠色三角旗。
“要開車了。”舒友良老神在在地說道。
真的假的?
嗚嗚!
前方傳來兩聲汽笛聲,然後是粗壯急促的排氣聲。車廂到處響起嘎吱咣當的聲響,突然眾人發現,站台在緩緩向後移動。
“動了,真動了!”
“真是想不到啊,這麼長的火車,全是鐵家夥,少說也有上千噸,還載有幾百人,居然被前麵的蒸汽機車給拉動了。”
“是啊,還越跑越快了。這蒸汽機車到底多大的勁啊!”
“真是意想不到。有人說它蒸汽機車無非就是大一點的木牛流馬。現在看完全不是一回事,胡說八道。”
“不同時代的東西,不能相提並論。”
胡應麟三人紛紛驚歎道。
馬塞洛和萊昂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驚訝裡的惶然。
蒸汽機!
火車越來越快,噴著黑煙在燕趙大地上奔馳著。
看到車窗外的樹木、房舍、田野和山脈,飛快地向後倒移,馬塞洛和萊昂臉色越發凝重。
對麵的胡應麟三人卻議論得更加熱火朝天。
“這速度有多快?”
“應該有三十到四十公裡。”
“比快馬疾馳還要快。”
舒友良插了一句,“快馬會越跑越慢。
一般戰馬疾馳三十公裡就要歇氣休息。跑一會休息一會,能連續跑三個時辰,六七十公裡,但必須要停下來好好休息,要不然戰馬就廢了。
可是這火車隻要有水有煤,就可以繼續跑,換人不換車,一口氣跑三四百公裡都不是問題。”
胡應麟馬上聯想到:“晚輩還聽說此前這火車,晚上也有試車。說明它跑起來不分白天黑夜。”
舒友良附和道:“沒錯。我坐過晚上的火車,足足跑一晚上,速度跟白天一樣。”
“這麼神奇?”
胡應麟說道:“這火車是在鐵軌上跑,聽說有調度室統籌安排,不用看路,一直往前跑就是了。”
“要是路上有行人怎麼辦?”萊昂突然冒出來一句。
眾人齊刷刷地點頭。
蕭廩捋著胡須:“萊副使這個問題問得好。我看這鐵路貫穿荒野大地,百姓們要是橫穿它怎麼辦?”
大家不由自主地看向舒友良。
在座的就舒爺你是坐過多次火車的老鳥,能不能給我們解釋下?
在眾人的期盼下,舒友良不負眾望地解答道。
“這個問題我也問過同車的貨車長。他說,這確實是個大問題,不過人還好說,隻要不是傻子,看到火車來了,肯定會拔腿就跑。
火車看著速度快,但是動靜大,老遠就能聽到聲響。火車頭,也就是蒸汽機車還時不時在拐彎的地方鳴汽笛,提醒前麵的人。
聽到聲響,行人來得及離開鐵路。還聽說,兵部和太常寺聯手,要在鐵路沿線各縣村莊,樹立警告牌,還派遣宣傳隊四處宣傳。
什麼過鐵路要一停二看三通過”
“一停二看三通過?舒爺,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過鐵路時先停下來,左右兩邊看看,沒有動靜,快速通過。
此外還有一些規矩,平時不要在鐵路邊上行走;看好自家的牲口,不要亂跑,跑到鐵路上。
這鐵路在人口密集的地方,兩邊會有鐵絲網,不是防人,行人可以從預留的口子裡通過。鐵絲網主要用來防牲口跑到鐵路上來。
尤其是牛,火車撞上去,牛肯定是必死無疑,可機車也會受到嚴重損傷。”
聊了一會,心裡跟長了草的馬塞洛和萊昂,安不下心坐在這裡高談闊論,因為擁有火車這重器的大明,不是他們的祖國。
心不在焉的兩人起身告辭,回到了自己的包間裡。
“萊昂,我快要受不了,我覺得自己來到另一個世界,跟葡萄牙西班牙,跟我們此前所在的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
“侯爵大人,我理解你的心情。說實話,我心裡的震撼和絕望,不比你少多少。”
“是啊萊昂,在明國這些日子,我們除了震撼,就隻剩下絕望了。就仿佛凡人來到了奧林匹斯山,來到了神之國度,見到了此前不敢想象的神跡。
不管再如何絕望,我現在隻想找到一個答案,葡萄牙該怎麼辦?”
萊昂抬起頭,眼睛裡滿是憂患,看著馬塞洛問道:“侯爵大人,你找到答案了嗎?”
“萊昂,這個答案其實很明了,我們看得明明白白,隻是我們內心深處不願意承認而已。”
包間裡陷入到寂靜中,隻有咣當的火車車輪聲,在不停地回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