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嘶啞,卻透著股執拗的狠勁。
李雲初沒有立即答話,輕輕帶上門。
她緩步走到窗前,摘下帷帽。
月光透過窗欞,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如今師父就站在你眼前。”她轉身,唇角微揚,“怎麼不行禮?”
“嗬!”上善冷笑一聲,手指攥緊了被角,“溫夜行就這點伎倆?隨便派個人冒充我師父,我就會信?”
她抬起下巴,眼中滿是譏諷,“回去告訴你們主子,這招對我沒用。”
夜風穿過窗縫,吹得油燈忽明忽暗。
李雲初不慌不忙地撣了撣裙擺,在距離上善三步遠的凳子上坐下。
她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上善。
記憶中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徒弟,如今竟有了這般銳利的眼神和防備心……
她忽然覺得欣慰。
“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她輕聲道,“這是你拜師那年,我為你和若水取名的用意。”
上善的瞳孔微縮,但很快又恢複冷漠:“打聽來的隻言片語罷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死都不會說出虎符的下落!讓溫夜行死了這條心!”
說著,她抓起枕邊的藥碗就要往地上砸。
李雲初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七歲那年偷喝我的桃花釀,醉倒在藏書閣,是我背你回房的。”
上善的動作頓住了。
“十歲生辰,你纏著我想要一把軟劍,我罰你抄了三百遍《靜心經》。”李雲初繼續道,手指微微收緊,“結果你一邊抄一邊哭,眼淚把墨跡都暈開了。”
“你……”上善的聲音開始發抖。
“十二歲那年,你第一次殺人,回來後吐了整整一夜。”李雲初鬆開她的手腕,聲音輕柔下來,“我守在你床邊,告訴你‘劍不染血不為利,人不經事不成器’。”
“十三歲那年,你……”
……
上善的臉色變得煞白,嘴唇顫抖著:“你……”
那些往事,隻有她和師父才知道的細枝末節,如今從這個人的唇齒間輕巧地吐出。
“你……”她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滲出,她卻感覺不到疼,“你到底是誰?”
她醒來時,冷月告訴她,師父借屍還魂活過來。
當時她嗤之以鼻,隻當冷月已經被溫夜行收買,是溫夜行的又一場騙局。
可現在……
“你……”上善的膝蓋突然發軟,整個人向前栽去。
“傻丫頭。”李雲初輕歎一聲,指尖拂過她淩亂的發絲,“為師教過你多少次,劍客最忌心亂。”
這句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上善的眼淚決堤而出,她猛地撲進李雲初懷裡,像小時候無數次做過的那樣。
“師父!師父……”她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積攢的眼淚一次流乾,“我以為您死了……”
李雲初緊緊抱住顫抖的徒弟,感受到懷中人瘦得硌手的肩膀。
她記得上善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個圓潤的小姑娘,如今卻瘦得隻剩一把骨頭。
“我好想你,師父……”上善的嗚咽聲淹沒在呼嘯的夜風中。
簷角銅鈴突然叮當作響,遠處傳來隱約的更鼓聲。
三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