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視著倩倩的背影,一時間百感交集,倩倩和甜甜的身影在我的腦中穿梭往來。
終於,我感覺到“我最愛的人是倩倩。
與甜甜在一起是為了把倩倩忘掉。甜甜的愛慕虛榮正是我所最討厭和痛恨的。
我該怎麼辦?馬上離開甜甜嗎?去找倩倩嗎?而倩倩偏偏又不喜歡我。
且萬一甜甜不愛慕虛榮呢?不是傷害了一顆愛我的心!對,‘桃樹蛀蟲,李樹代僵。
’不管如何,隻要甜甜一日不離開我,我就先把對倩倩的情加倍地用在甜甜的身上,直到她主動地離我而去”第二天課間,我見鄺薇等人不斷傳遞著看一張稿紙,且看過後不斷點頭稱是。我微感奇怪,就要過來一看——上麵竟寫的是一段抒情散文。
我仔細看了一遍,見此文寫得言真語切,字裡行間透出一種淡淡的哀愁。我更覺奇怪,一問作者,更嚇了我一跳——竟是倩倩。我知道倩倩是不大精通於文筆的,此文定是她內心情感的迸發。於是,我從心底就產生了一種想擁有此文的渴望。
我小心翼翼地去和倩倩說“把你寫的這篇短文送給我好嗎?”“你你要它乾什麼?”倩倩閃著有些迷惘的大眼睛反問。“我我是見這篇短文寫得很好,所以想收藏起來。我想這對於我是很有益處的。”倩倩點點頭,拿過那篇短文,把最後一句劃掉,重寫了一句,然後遞給我。
我看時,卻見她把結尾改成了“在煩惱麵前瀟灑地笑一笑,用瀟灑的笑來麵對所有的不快。”我搖搖頭,心道“此文本一悲到底,她卻把結尾改了,雖似乎有點樂觀,卻很是牽強,不如不改。”但我並沒有說出我的想法,就默默地走回座位,把文稿收好。下午,我們在生物實驗室做用顯微鏡觀察洋蔥根尖生長點的實驗。我和大秦在一組,但是無論我倆怎麼觀察,就是找不到生長點。什麼紡錘體、紡錘絲、前期、後期的就是看不明白。
看多,看厭了,大秦就亂找些東西製成裝片在顯微鏡下亂看。什麼花葉、花瓣、紙片,甚至從指甲裡摳出的贓物也放在顯微鏡下看,一時隻看得“指縫插鋼針,嘴裡鑽蟲子。”引得我倆一驚一咋地驚呼。
這時,在旁邊那組做實驗的倩倩可能見我們玩得有趣,便過來看我們的顯微鏡。誰知一眼看下去,竟被唬得一個趔趄,眼見要倒。
我連忙一扶,手卻正觸在她的胳膊上。甜酥酥、熱乎乎、軟綿綿的一種感覺從手指直流入我的心田。我隻覺血流加速,心跳加快。真想一伸手牽住她的手,領她到一個無人的角落,痛痛快快地說出我的心裡話——告訴她我現在的心裡是多麼的矛盾,我是多麼多麼地喜歡她。然而,我一抬頭,卻看見甜甜正向這邊瞅。頓時,我隻覺我的臉燒得如紅布一般。我默默離開倩倩,不敢再看她一眼,默默走到顯微鏡前,去看裡麵的蟲子
幾天後的一個上午,班主任王老師告訴我們下午不上學——以個人為單位去看兒童公園附近的菊展,回來後寫一篇作文。
中午,我們紅衛的幾個同學在車站等車。倩倩和甜甜站在一起聊著天。我總是自覺不自覺地用眼睛的餘光去窺視。見今天的倩倩和甜甜都穿著一件藍色的外衣。象晴朗的天空似的蔚藍色外衣,把倩倩映襯得更加美麗可愛;象藍色水晶一樣淺藍色的外衣,把甜甜的身材顯得更加柔美動人。
一時見倩倩向這兒瞅,我就忙把眼光收回,卻模模糊糊地聽見倩倩對甜甜說“王思紅瞅你呢!”甜甜似乎露出忸怩的樣子。我的心卻仿佛一葉扁舟掉進大海,茫茫四麵皆是水,不知該向哪方靠?
我們來到菊展現場,看到的卻不似想象中萬紫千紅、百花爭豔的場麵。但見展室周圍的花草都已凋零,滿地落的都是殘枝枯葉、敗花喪柳。一陣秋風吹來,那些東西拌著地上的塵土飛得到處都是。
展室左邊建有小橋流水、假山瀑布。其時瀑布已經無水,隻看得出一塊豎立的石板還仿佛留有往日衝刷的痕跡。小橋尚在,橋下卻無流水,隻剩下淺淺的而且已經落滿落花、落葉的灰蒙蒙的一潭死水。還好,水中還隱約可見有幾條小魚,隻是都半死不活地爬在水底的石粒上。展室內確是有三十幾盆菊花。因我很少見到菊花,於是便細細地賞,什麼“虎嘯”、“佛手”的邊看邊問。等看過一遍,竟沒覺得有一盆悅目,就隨眾人亂哄哄地進了公園。
公園也已不似月前來時的熱鬨。遊人少,開放的玩物亦少。故地重遊,增添的卻隻是傷感。白草哲卻是個活躍人物,又花錢買了幾袋瓜子分給大家。
我和甜甜各被分了些瓜子,於是就邊走邊吃。甜甜走了一會兒,問我“這篇賞菊的作文,你說怎麼寫才好?”我道“我看到的是滿目蒼涼,心中感到陣陣淒涼。我想應以‘愁’為這篇文章的主題。”
甜甜又道“我曾仿佛聽到過‘菊殘猶有傲霜枝’和‘秋菊能耐寒’等讚菊的名句,怎麼現在隻是初秋時節,咱們這兒的菊花在室內尚且無精打采呢?”我笑笑道“是啊,《紅樓夢》中的林黛玉還說過‘毫端蘊秀臨霜寫,口齒噙香對月吟’的句子呢!我想可能是因為品種和地點不同的原因吧!”
甜甜不再問什麼,隻是和我默默地向前走。一會兒,我見她手中的瓜子快吃完了,就把我省下的瓜子遞給她。她接過來,什麼也沒說。我們又向前走去“白草哲他們呢?”忽然,甜甜好象想起什麼似的,冒出這麼一句話來。我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咱們回去找他們玩。”於是我們向來路走去。這時,前麵走來幾個女孩子,其中一個小聲道“看——人家都雙雙對對的!”我心裡歎道“這一對恐怕不長久了!”
2路車站,同學們在等車。甜甜對我說“咱們去坐10路車吧?2路雖然比10路多些,但還得倒車。”我點點頭,於是就招呼道“有坐10路車的嗎?跟我走。”大秦走了過來。倩倩向前邁了兩步,又停了下來。我看著她,心中一陣難過,真想拉著她一起走。終於,我和甜甜、大秦來到10路車站。我站住腳向來路望去,遠遠看見倩倩還站在那裡,隻是遠了,看不清臉,隻看見一片蔚藍色的影子
10路車來了,車裡早已擠滿了人。我使勁一推甜甜,把她推上車。看大秦時,他已跑向了中門。我於是連忙上車。
公共汽車腆著快要脹破的肚子,蹣跚地向前拖著步。它肚子裡的人象沒有間苗的莊稼,密密地種在一起。每一個人都被夾在人群的罅隙中,出不來,進不去,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太陽光從窗進車內,照在人們的臉上。隻見他們伸著脖子,臉上的肌肉來回,象在告訴周圍的人能不能稍微向外挪一挪。但,那是不可能的,車廂內恐怕一根針也插不進去了。我的心已被擠出了車廂,飛進了那片蔚藍色的天空中
紅衛終於到了,我和甜甜走下車來,卻沒有見到大秦。我不禁心中疑惑,和甜甜猜測著大秦不是沒擠上車,就是坐錯了站。我心裡隱隱覺得有些對不起大秦。
走到我們兩家的岔路口,我對甜甜說“我送你回家呀?”甜甜搖搖頭說“不用了,你也很累了,先回去吧!”我於是一個人慢慢向家走去。
我走了幾步,忽然想到“如果換做是倩倩,我不會問是否要送她回家,肯定會把她送到家的。”想到這裡,心中不禁一顫,轉頭向甜甜走的方向望去——她卻已經去得遠了,視野裡隻剩下一個淺藍色的背影
夜深了,我還在構思著這次賞菊的文章。倩倩和甜甜藍色的影子已經把我手中的作文本映藍。我在日記本中拿出倩倩寫的那段悲傷的文字。讀物思人,物在人離,不禁心中又是一陣難過。
一時又想起在錢如海家見到的一首叫《藍色衣袖》的詩,其詩意正能體現我現在的心情。隻是隻記得第一小節的四句,一時興起,就狗尾續貂地補齊一首,和倩倩的悲文一同寫入了我對賞菊的感受
殘菊愁賦
我隻能說,我來晚了。昔日盛開的菊花,今大都凋謝;室內幾盆幸存兒,也已無昔日風采。我無心觀賞室內的“存者”,走出花室,滿眼的卻是已經殘缺的“千資百態”。唉,它們也曾有過輝煌的過去,但此時卻隻能隨風飄蕩。黛玉的花鋤已和它們無緣,留下給我的隻是東流的春水。
我們已近成熟,加上促進我們成熟的時代。我們有對事業的追求,我們更有屬於自己的朦朧的思潮
十七歲了,我得到了什麼?曲折的人生路,沒留下我漫漫腳印;漆漆的黑夜裡,卻總是我無儘的哀愁。奮鬥了十年,還無我馳騁的戰場;四百度的鏡片,反射出渴望的光芒。一無所有的我,整天朝思暮想著事業的成功。
一位同學在她的《抒愁》中曾經這樣寫到我走在憂愁的路上,心情隨著風兒飄蕩;我慢慢地在坎坷上走著,輕輕地品嘗著人生。啊!憂愁時常圍繞著我,讓我無法解脫。我想哭,我想喊,但我卻無法把它表達。我默默地忍受著我遭到的一切煎熬,總希望有一天統統地爆發,但此時我隻能不斷地訴說著一句話“輕輕的我走來,我走了輕輕的,不帶走一絲雲彩”
“十六歲的花隻開一次”,十七歲的花又何曾重開?第二性征的出現,迫使我們欣賞異性。丘比特的神箭,已經射向我們。風雨相伴的夢想,時常纏繞著我。我追求著本不屬於我的另一半。飄渺的夢幻,無情的現實,打上我心靈的烙印
“我是一條冰涸的小溪,
繞過你站立的山頭。
在那晴朗的冬日,
有許多濃雲的午後。”
你是一個藍色的精靈,
揮舞著你那藍色的衣袖。
當我溫柔地走過,
你把頭調向東方。
藍色的衣袖,
沐浴著七彩霞光。
我人生的豎碑上,
始終刻著你藍色的衣袖我是乞丐,我又是皇帝,追求可以使我由乞丐走向皇帝。我幼稚,我又成熟,憂愁是我成熟的證人。我們擁有金子一般的年華,如含苞的“佛手”;我們同樣有悲哀的情感,卻如欲謝的“虎嘯”。
殘菊隨風去矣,此愁流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