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後第五日,池依依屍身被付之一炬。
她魂魄飄在半空中,見熊熊火焰吞沒自己的身體,心中竟湧起一陣快意。
石台前供著兩顆人頭。
一顆是道貌岸然利用她出賣她侵吞她私產的嫡兄池弘光。
一顆是砍斷她雙手剜掉她雙眼肆意淩虐她的三皇子。
兩顆頭顱**腫脹,再無活著時的驕矜虛偽。
池依依盯著他們看了許久,漸漸索然無味,將視線轉向帶來這兩份祭品之人——陸停舟。
陸停舟,驚才絕豔年輕有為,是皇帝身邊的肱股之臣,更是三皇子的死對頭。
池依依過去與他素不相識,兩人唯一的交集是五日前,池依依逃出三皇子府,將搜集的罪證交給陸停舟,請他為自己報仇。
然後她就死了。
死後執念難消,魂魄徘徊在屍身左右,直到陸停舟當真拿來她仇人的頭顱祭奠。
想來他已憑借她提交的罪證,扳倒了三皇子一黨,而她也可以瞑目了。
池依依欣慰地看了下方的男人一眼。
可就在這時,變故陡生!
一群蒙麵人不知從何處竄出,朝陸停舟和他的隨從砍殺過去。
刀光劍影,血肉橫飛。
“小心!”
池依依的警告沒能傳進陸停舟耳中。
一把長刀貫穿他的胸口。
陸停舟的臉瞬間煞白。
一篷箭雨淩空襲來。
池依依衝過去。
透明的魂魄卻隻能穿過陸停舟的身體。
在隨從們的驚呼聲中,陸停舟身中數箭,跌落懸崖。
崖下江河奔流,池依依眼睜睜看著他被洪流吞沒。
留在視野中的最後一幕,是他沉入水中的右手,腕間一粒朱紅小痣如血一般,刺痛她的雙眼……
——
“啊!”
池依依猛然坐起。
她大汗淋漓,像剛從冰水裡撈出來,渾身發顫,喘不成聲。
“六娘,您怎麼了?被魘著了?”
耳邊傳來輕喚,是貼身丫鬟玉珠的聲音。
可玉珠不早就死了麼?
為了替她報仇,刺殺池家大郎,失敗後撞牆身亡。
池依依轉頭看向她,隻見玉珠依然是生前的模樣,穿著她最愛的桃紅衣裳,憨甜嬌俏,容貌秀美。
池依依盯著她看了半晌,閉了閉眼,將視線移向這間屋子。
青羅帳,棲山爐。
爐中燃著縷縷青煙。
池依依身子陡然一震。
這是淩雲寺的寮舍。
香客們來此上香,若是不便當日下山,便會在寮舍暫住。
此處也是她噩夢的起點。
不,她的噩夢從她生在池家就開始了。
隻是曾經的她天真稚嫩,誤把同父異母的嫡兄池弘光當作可親可敬的兄長,為他鞍前馬後嘔心瀝血,最終卻被他親手送上三皇子的床榻,不但毀了她的一生,連她苦心打理的繡坊,那些忠心耿耿追隨她的人,全都毀了。
池依依顧不得多想,手腳並用爬下床,撲到香案前,一把握住爐中的線香,將它們整個拔起,掰成兩段。
尋常點香隻點一根,池弘光卻怕藥性不夠,一次給她點了三根。
三根敬神明,池弘光的所作所為卻隻配下地獄!
灼熱的香頭燙破她手心,池依依渾然不覺,將它們捏熄以後折斷成團,用帕子包起來死死打了個結。
這是迷情香。
那日池弘光帶她到淩雲寺祈福,說要在山上盤桓兩日,讓她住進這間寮舍。
她午後睡了一覺,醒來隻覺神思昏沉,玉珠以為她病了,出門去尋池弘光找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