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歡新認識的這位小姐,言辭間透出見多識廣的氣度,似乎去過很多地方。
她們停在一處盛開櫻花的小亭旁,花瓣粉白,飄落滿地,恍如置身仙境。
蘇玉姝聽說她愛看書,立刻道:“我有一同胞弟弟,家中藏書甚多,若是有機會,我倒是可以帶你去見一見。”
鐘薏點了點頭,姐姐這麼落落大方,弟弟應是不差。
蘇玉姝把她頭頂的花瓣撥去,湊近些壓低了聲音:“你可知今日宴中,哪位是京中才貌雙絕的第一人?”
“姐姐說的是……?”鐘薏配合著問。
“還能是誰?”蘇玉姝目光帶著一絲崇敬,“自然是當今陛下!聽說他今夜也會來參加夜宴。”
鐘薏垂下眸,輕聲道:“隻知陛下英明神武。”
她略讀過這位年輕的帝王過去的偉事。
邊疆動蕩,敵軍突起,地方節節敗退。當時的陛下還隻是三皇子,年紀輕輕卻主動請命,一場雲嶺之戰,率鐵騎三千夜襲敵方大營,破了八萬敵軍,又親自斬去反軍主帥的項上人頭,扭轉戰局。
正是那一役,讓他從名不見經傳的庶皇子,一躍封為太子,天下傳頌。
起初太子也不甚受寵,但他能力突出,善於收攏人心。
先帝多病,荒於朝政。他整肅朝綱,清除權臣,平定內亂。去歲先帝駕崩後,四、五皇子試圖當朝謀逆,被他雷霆鎮壓,前者暴斃獄中,後者斬首示眾。
他登上帝位,年號天啟,自此國運複興。
蘇玉姝眨眨眼,語氣裡帶了幾分得意:“雖說我隻是遠遠看過一次,但那氣度,那容貌!我這人閱男無數,真沒誰能比得過。”
她咂咂嘴:“那時候他還不是陛下呢,一身暗金勁裝,策馬從巷口掠過,嘖,連馬蹄聲都像敲在我心上——那張臉,當時把我驚得連糖葫蘆都掉了!”
鐘薏被她的比喻逗得一笑:“這話若是叫彆人聽了去,隻怕要惹人笑話。”
她聽著,目光落向飄落的花瓣,一瞬間,腦中忽地閃過一個身影。
可能有多驚為天人呢?
會比他還長得驚為天人嗎?
“哎喲,你怎麼不說話了?”蘇玉姝戳她手背,“不會是被我說得動心了吧?”
鐘薏被她捉住了心思,裝出一副正經樣子:“陛下神武英明,是天下萬民敬仰之人,姐姐說得再多也不算誇張。”
蘇玉姝滿意點頭,眼裡亮光更盛:“等夜宴開始,他若真來了,你就知道我蘇玉姝的眼光,向來沒錯。”
*
夜幕降臨,禦花園中的百花台四周亮起無數盈盈宮燈。
寬闊的白玉台上布置一片朱漆的席地長桌,席位沿著主位層層排開,東側是一片半開放的涼亭,亭中的燭火照出曖曖光芒。
鐘薏隨著父親母親踏入百花台,宮女引著她們入座特定的席位。不算靠前,今天來的都是朝中四品以上官員及親屬。
景朝幾代以來民風開放,摒棄了一些繁文縟節,男女交流也不再隔絕。重要宴會上文武大臣和夫人,貴女同席已不罕見。
鐘夫人帶著她輕聲和周圍的貴婦人攀談,鐘薏一邊回應,一邊用目光掃過周圍的人。
他們衣著華麗,神情自若,她卻沒由來的感到一些忐忑——她將見到傳聞中風姿英武的年輕帝王,居於九五至尊的天子。
忽地,內侍一聲尖銳高宣:
“陛下到——!”
百花台上瞬時靜下,原本還在笑談的人們齊齊起身,轉瞬已儘數跪伏於地。
鐘薏隨著眾人下拜,呼吸不由放緩。
整座禦園仿佛瞬間換了氣壓,原本溫柔和煦的春風跟著凝固在空中。
腳步聲由遠及近,不急不緩。暗金描邊的靴底與玉石板相碰的聲音清晰可聞。
她低著頭,不敢抬眼。
忽而,靴尖突兀停在她麵前半步之遙。
她心頭一緊,連呼吸都屏住了。
隻是幾瞬呼吸的功夫,腳步聲繼續,剛剛的一切都仿佛是皇帝的一時興起。
鐘薏輕輕吐出口氣,肩頭一鬆。
天子走上主位,俯瞰著台下眾人,又似不經意地,在某一處,頓了頓。
他終於開口,聲如溫玉,字句和緩,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分量:“諸位平身罷。今日不為朝政,隻為賞春,不必拘禮,”
樂聲重新奏響,簪環聲、輕笑聲、杯盞碰撞聲一一複蘇,仿佛方才那道緘默的威壓從未存在。
鐘薏卻是身體一僵。
這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