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樓找西海忠誠,是為鬥法場為那些鬥法優勝者的獎勵一事。
莫雲舒說的獎勵是真的,隻要能在鬥法場的三榜之上站穩腳跟,鬥法場就會給上榜的人以獎勵。
但那些三百靈石、一千靈石、五千靈石的獎勵數額,其實是可以折算出來的。
也就是說,隻要王玉樓能夠找到成本足夠低、且優勝者願意接受的支付方法,那所謂的獎勵支出,將可以實現事實上的大打折扣。
比如,一個月兩次旬榜,一次月榜的定榜獎勵,按兩個四千,一個兩萬算,就是兩萬八。
但王玉樓必不可能真掏兩萬八做大善人,在收門票、賣開盤拍照上掙一筆,在支付獎勵上再省一筆,如此,才能給那兩顆太陽多上點貢,從而穩住自己在紅燈照、在西海的地位。
這並不憋屈,能直接跪在仙尊門下做走狗,跳過那麼多中間商,已經是王玉樓身為天驕人物的特權了——改變現實乃至於強大自己的第一步,是接受部分現實,而不是傻乎乎的喊我命由我不由天。
根據王玉樓的觀察,在這個世界,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門檻起碼得是金丹。
紫府都不一定行,紫府可以在如仙盟等的頂級勢力中獲得一定的待遇與利益分配份額,但決定不了規則。
“你想以鬥法場的名義,向萬法源流樞采購各類法門?”
西海忠誠沒想到王玉樓會拉著自己談這個,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要求。
從萬法源流樞中買法門不是什麼稀奇事,但鬥法場不是具體的修仙者或某個勢力的主體,它隻是王家的產業。
如鬥法場這種特殊的大型產業,往往背後有相應的勢力做經營,其中的各類償付,大部分都是由其背後的勢力做支持的——具體而言,就是王家。
王氏向鬥法場中的具體的修仙者支付各類可複製的法門做獎勵,本身,可以充分實現其最大化的盈利預期。
王玉樓找萬法源流樞合作,反而會被萬法源流樞截留一部分盈餘,所以西海忠誠才感到奇怪。
這其實也是封閉型小係統的普遍模式,通過係統內的利益分配調節,實現相對競爭優勢下的盈利,從而維持係統自身的發展。
“對,不過數量很多,還望忠誠長老能給些折扣。”王玉樓笑著回答。
西海忠誠沉吟道。
“我們到萬法源流樞談。”
王玉樓自然不會拒絕,兩人一齊往東附城行去。
路上,他騎著黑龍馬,跟在西海忠誠的身側,和這位濟善堂的三長老保持了半個身位的距離。
西海忠誠不愧是‘西海第一築基’,他的坐騎是一隻漂亮無比的白貂,身上散發著讓黑龍馬顫栗的氣息——實力和資深築基不相上下的神通大妖。
可以說,西海龍虎看似天天在坑西海忠誠,但西海忠誠的實力,在西海,事實上也是同階無敵的。
或許不能都贏,但絕不會輸於任何人。
“玉樓,你們王氏在南附城拿下這麼大的地,花了多少靈石?”
西海忠誠打量著南附城那大片大片的荒地,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問道。
因為聽懂了西海忠誠的問題,王玉樓心中升騰起了些迷茫。
神光門下的這些前輩,已經搶資源搶寵愛搶成了這樣。
如此情況下,投神光,真的是個好選擇嗎?
這甚至還沒考慮神光不收自己的可能性,麻煩啊.
路在腳下,可自己又真的能走出眼下的困境嗎?
“啊,花了不少,但玉樓和西海龍虎前輩簽了道契,具體多少卻是不方便透露。”
王玉樓哈哈一笑,把西海忠誠的試探糊弄了過去。
“哦,也對,不過如果你想從萬法源流樞以折扣價拿法門,也不能向外透露。”
西海忠誠表示,他萬法源流樞不比南附城拓展司規格低。
南附城拓展司看似牽扯著神光的大計,但他西海忠誠也是給神光仙尊辦差的得力手下。
這其實可以看做一種不太明顯的攀比。
“前輩,玉樓想要這個折扣。”
說著,王玉樓伸出三根指頭。
西海忠誠畢竟是見過大世麵的,他笑了笑,道。
“要不我還是請你吃頓飯吧,不能幫玉樓你的忙,我心裡也過意不去。”
三折,包不可能的!
彆說王玉樓了,就是紫府真人來了,西海忠誠都不敢給這種折扣。
這已經屬於挖仙尊牆角的行為了,哪怕他是個願意給自己起名忠誠的人,哪怕他是神光的徒弟,他也不敢給這種折扣。
“忠誠前輩,我還沒說具體的條件呢。”
王玉樓趕忙道。
兩人收了坐騎,一起入了萬法源流樞,西海忠誠邀王玉樓直上四層相談。
這,其實也儘顯其對王玉樓的重視。
不提王玉樓的背景和地位,單單王氏在南附城搞了那麼大一塊地經營鬥法場,就值得他如此尊重。
不過,王玉樓上了四樓後發現,這裡和三樓也沒什麼不同。
萬法源流樞的一樓二樓還有貨品展覽和法門陳列,三樓和四樓都是接待的大堂,沒有任何商鋪的樣子。
這便是稀有資源的交易模式,不談價,有靈石也買不到,能買的都是自己人,自然不需要什麼展示了。
如牧春澤,他能在萬法源流樞買到身化瑞鹿,就說明其一定和神光一脈有所牽扯。
“具體的條件你可以說,但玉樓,咱們買賣不成仁義在,三折的事情,你就千萬彆提了。”
一邊給玉樓泡著靈茶,西海忠誠一邊道。
“忠誠前輩,身化瑞鹿的神通,我想買的話,需要多少靈石?”
王玉樓想了想,決定再試探試探。
西海忠誠倒茶的動作沒有絲毫的停滯,將茶杯推給王玉樓後,才抬頭看向玉樓,驀的開口道。
“春澤當初花了兩萬枚靈石,玉樓,你也明白,這種東西賣起來,很多時候是沒有價格的。”
王玉樓萬萬沒想到,上次他在萬法源流樞中的表現給西海忠誠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以至於西海忠誠在後來調查了他的經曆。
對於王玉樓為何入西海,看的最清楚的那些人中,有一個就是西海忠誠。
此刻,西海忠誠無疑是在攤牌了。
“前輩,你是說,我那位泰山大人,也是仙尊的人?”
麵對西海忠誠的忽然攤牌,王玉樓強自鎮定,他一邊問,一邊看向執寶真人府——那位盯著呢!
西海忠誠伸手示意王玉樓飲茶,篤定的開口道。
“這可是七品的鬆下溪靈泉,茶反而隻是尋常的八品靈茶,嘗嘗。
至於那位,你不用擔心,周縛蛟那種狀態,他的神識進不了萬法源流樞。”
王玉樓的心情更複雜了。
如果周縛蛟入西海一開始就是個陰謀,那莽象祖師和神光仙尊可能早已經暗中走到了一起——利益上走到了一起。
在莽象祖師和神光仙尊利益上達成了某種共識的視角下,看西海的局勢,又不一樣了。
三千練氣入西海,也可能隻是為了讓神光的南附城發展起來。
順著這條邏輯線再看,周縛蛟忽然煉丹的行為,恐怕就是因為鎮妖寶樓案的試探出了結果。
假定周縛蛟不知道神光和莽象已經聯盟,沒有想到周映曦的父親牧春澤是神光的暗子,則鎮妖寶樓案試探的對象就是金山,以及以蓮花仙城的那位仙尊為代表的仙盟直屬真人、仙尊。
各方息事寧人,意味著那些人不可能真查神光,西海就亂不起來,所以周縛蛟才敢加速奪舍的安排他知道神光和祖師已經聯手?
不對,又不對了。
從周縛蛟把周家人煉為丹藥,到如今,已經過去了三個月。
當時急,現在丹成了,反而三個月沒有動作,這對嗎?
牧春澤和周縛蛟之間,甚至會在未來分一個高下。
周縛蛟想要奪舍映曦,作為映曦的父親,牧春澤當真眼看著女兒被老東西奪舍嗎?
這不對,都不對。
亂,太亂了,王玉樓心中亂成了一團。
真相究竟如何?
周縛蛟知道神光和莽象已經聯手了嗎?
周縛蛟知道牧春澤是神光的暗子嗎?
局勢看的越清晰,王玉樓反而越沒有信心了。
神光、莽象、周縛蛟他們究竟各自有何目的?
“不用擔心,玉樓,無論事情如何發展,你又不吃虧。”
西海忠誠看著臉色僵硬的王玉樓,笑的很得意。
小子,沒想到吧,我其實看的比你清楚多了!
王玉樓當然能聽懂西海忠誠的話,這個老東西不知道從哪調查的自己,對自己的局勢似乎洞若觀火。
他未來確實不會吃虧,哪怕給奪舍周映曦後的周縛蛟做爐鼎,他在利益的角度下也不算吃虧,無非是惡心、屈辱、痛苦而已。
“前輩,您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王玉樓不解的問道。
西海忠誠和他關係一般,表麵上熱乎,實則遠的厲害。
今日的西海忠誠,可不隻是交淺言深那麼簡單。
“玉樓,我想提醒你,仙尊們從來不會在意你或者我,我們這樣的人,忠誠不忠誠。
你要做的,是辦好仙尊交代給你的事情,你來了西海,進入了如今的境遇,就不要亂動。
當然,修行和開鋪子是另一回事,我是說,你不要自作聰明。
逃不開的,哪怕再多的努力,也逃不開的。”
西海忠誠的想法不複雜,他看好王玉樓這個晚輩,想要結個善緣,就這麼簡單。
見王玉樓不表態,西海忠誠進一步的解釋了起來。
“天地間,修為強大的真人、仙尊站在高處,俯瞰著世間的一切。
正常情況下,沒有人可以成道,任何一個新生的紫府,都會在其成為紫府後的某一時間點,擴張自己的利益範圍。
這,就會侵蝕那些已經成道者的利益。
你我生在了一個好時代,仙盟要亂了。
這是你我的幸運,我很希望,未來我們能在紫府後再相會,互稱一聲道友。
所以,你現在就什麼都彆做,按莽象仙尊對你的安排做好周縛蛟的弟子就行了。”
王玉樓的腦海中就像有一團亂麻似得,他朦朦朧朧的看到了許多,但又似乎什麼都沒看清。
仙尊的棋局,他一個棋子,又怎能看清呢?
“忠誠長老,這是您想對我說的話,還是神光仙尊想對我說的話?”
是啊,西海忠誠是什麼人?
老東西,老狐狸,西海的老江湖,他不可能和王玉樓亂說話。
所以,剛剛他的交淺言深,其實是在傳遞仙尊對王玉樓的要求。
神光不希望自己的布局被王玉樓透露給莽象。
畢竟,王玉樓目前的遭遇看似扯淡,但實際上,王氏和王玉樓受莽象的庇護和幫助也不少,他們總歸是莽象的人。
因為王玉樓猜測出了太多,所以神光擔心自己的某些布局被王玉樓給報給莽象,才會通過西海忠誠以看似貼心的方式叮囑和暗示。
西海忠誠被王玉樓的聰慧嚇到了,他緩緩道。
“沒有區彆。”
王玉樓懂了,神光和莽象竟是真的達成了媾和。
這件事,說出去恐怕整個仙盟都會震動。
紅燈照是西海邊的勢力,神光是西海的人,這種聯合,甚至可能會動搖仙盟的穩定與大局。
西海忠誠會說‘仙盟要亂了’,也就不足為奇。
他想了想,手掌輕輕的摩擦著茶杯,忽然看向西海忠誠,語氣堅定的道。
“我要三分。”
西海忠誠沒太聽懂王玉樓的意思,也可能是聽懂了,但不太願意相信。
他成長於西海,行走修仙界多年,從未見過砍價砍三分的。
“三分?”
他終究是小瞧了王玉樓,王玉樓的下一句話,讓他的表情頓時不好看了。
“你們的功法,我出三分的價格買,不然,祖師會立刻知道我師尊被你們設計的事情。”
西海忠誠的臉色不知道是因為王玉樓的獅子大開口而難看,還是因為王玉樓看出了真正的問題所在而難看。
總之,他的臉色就和被狗日了似得,難看的厲害。
“三分不可能,而且,你沒法直接通知莽象!”
萬法源流樞的掌握者冷冷道。
‘西海第一築基’的氣勢如山海般向王玉樓傾瀉而來,壓得王玉樓喘不過氣。
那是一種聛睨天下的豪氣,帶有太多不屑,和一絲慍怒。
氣勢,僅僅是氣勢,就如此的可怕。
這,便是神光的弟子、濟善堂的三長老、萬法源流樞掌握者西海忠誠的實力。
“前輩,祖師派我來西海前,給我了我這枚遁天河神通寶符,您現在要攔著我走嗎?”
從儲物袋中拿出那枚景怡老祖贈給自己的遁天河寶符,王玉樓頂住了西海忠誠的壓力,鎮定的問道。
曾幾何時,王玉樓麵對開著神通帶劫修追殺自己的袁正舉,靠遁速跑出了勝利。
大修士的棋局中,什麼樣的棋子才能有真正的價值呢?
王玉樓不知道。
但他確信,自己手裡的遁天河,就代表著他的價值,代表著他在莽象一脈的地位!
看著王玉樓手中那半透明的銀色神通寶符,西海忠誠的表情頓時不好看了起來。
西海忠誠當然能攔住他,但現在就攔住王玉樓,王玉樓神秘消失後,又會破壞神光的計劃。
全是麻煩。
神光即便是仙尊,也不可能知道世間所有事,他不知道遁天河是王景怡給王玉樓的。
神光即便是仙尊,也不可能控製世間所有人,他正處於關鍵的洞天轉化期,甚至難以乾涉外界。
王玉樓的戰術,成功了。
西海忠誠沉聲開口,依然沒有退。
“三分就是開玩笑,王玉樓,不要拿這麼重要的事情開玩笑,行嗎?”
不要拿重要的事情開玩笑。
王玉樓當然能聽懂這種機鋒。
“前輩,我們出三分的價格,買萬法源流樞的五折優惠權,送給鬥法優勝者做獎勵。
等於說,那些拿了優惠權獎勵的鬥法優勝者,終究會付剩下那些靈石,實際上,我拿的價格是五成三。”
王玉樓這套獎勵支付體係的核心便在於此。
等價靈石的獎勵可以以積分、功勳、鬥法玉的形式計算,這種積分可以兌換不同的東西,隻要其蘊含著具有資源交換能力的價值,就會有事實的價值。
而這些為獎勵支付交換準備的可交換的資源,王玉樓能夠通過不同的方式獲取,再打包向鬥法場的優勝者做支付。
通過大量采購和優惠,這種獎勵支付的實際耗費可以大幅度降低。
和萬法源流樞談隻是開始,接下來,王玉樓還會帶著王氏西海彆院的人,和西海仙城中的不同產業、鋪子談。
再加上王氏自己生產的修仙資源和各類法器、丹藥、符籙、功法、秘傳,這套鬥法場獎勵體係,便能低成本的搭建起來了。
即:鬥法優勝者贏得鬥法場一般等價獎勵積分——兌換鬥法場提供的不同獎勵支付資源——王玉樓通過批量購買優惠的方式低成本準備支付所需資源。
王玉樓沒有回答西海忠誠真正的問題,不過他如此的表態,似乎已經是某種回答了。
要繼續把鬥法場好好經營下去,說明其不願意魚死網破。
這其實是王玉樓一直以來的想法——人隻要活著,就有希望。
他當初來西海時,就是抱著如此的想法來的。
如今,希望不就出現了嗎?
“兩成,也就是七成,玉樓,不能再低了。”
王玉樓苦笑道。
“前輩,看似隻加了一成七分,但其實是翻了六倍。
如果您不願意接受我提出的條件,那我們王氏恐怕隻能在西海再開一家功法鋪子了。”
要麼合作,要麼競爭,選吧。
合作了,你有的掙。
競爭了,你不僅沒得掙,還多了個敵人。
西海忠誠不怕競爭,萬法源流樞有仙尊的名號在,自然容易得到修仙者們的信任——仙尊的產業,怎麼可能賣有問題的法門?
但王玉樓這人吧,又實在能折騰,而且未來可能不好得罪。
“三分就三分,但你們鬥法場那些拿到五折優惠的人,不能用在完全購買的情況下用這種五折。”
萬法源流樞不怕有人拿從這裡買的功法賣,隻要付了靈石,想怎麼賣怎麼賣。
仙盟要亂了,到那時,又是萬法皆喪的大亂時代。
現在買了功法的人,未來會靜悄悄的死一大批。
但西海忠誠怕王玉樓拿著三分的價格,從萬法源流樞中套功法!
這小子鬼的很,有一點籌碼就想換資源,簡直可怕。
“理所應當!”
王玉樓當即答應了下來,不過,他終究是忍不住心中的疑問,問道。
“映曦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