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闊難以置信的查看了起來,很快,他的臉色就難看到了極致。
‘金山,你是已經投了神光?’李海闊問道。
‘沒有,所以這是神光獨走?’金山也看不懂。
周縛蛟為什麼該死?
不,周縛蛟為什麼會被神光盯上?
給莽象出氣?
不會。
所以.神光這個逼,不會是看天蛇宗和紅燈照亂了,就想直接血洗西海,吃波大的吧?
不是不可能,過往的利益已經過去,未來的收益是對未來的預期,當下的份額或許也不少,但哪有殺雞取卵來的快。
殺雞取卵不是錯,錯的是沒資格繼續拿到第二隻雞。
隻要神光吃了雞和卵,能夠有所進益,未來的第二隻雞,也就是談談的事情而已。
所謂的牧春澤贅婿噬主都是假的,真實的是,神光仙尊可能要通吃!
想到這裡,兩人都有些不寒而栗——守住,必須守住,不然這事他們要背大鍋!
當然,該談還是要談的,兩人一邊飛起迎敵,一邊向神光發起了溝通申請。
神光作為仙盟在西海的最高領導,三位真人各自都有聯係他的手段,想聯係,總是聯係的上的。
您老人家抬抬手,咱們一起做了老周就差不多了。
——
王玉樓從未想到事情會發展到如此地步。
神光直接拉了三隻妖將,過來屠西海,自己的便宜嶽丈,在關鍵時刻背刺自己的師尊。
矛盾公開化不算什麼,神光這波最可怕的點在於,他是如此的不講規矩。
仙盟的法度?
仙盟的規矩?
在神光仙尊眼中,這些都是屁!
不,放屁還能聽個響,這些規矩,還不如屁。
不過想想也正常,神光是站在規則製高點的人,他當然不該被仙盟的規則束縛。
扯一扯仙盟的規矩,讓牧春澤借金山走一走流程,已經是神光對仙盟最後的尊重了,這還是因為金山身份特殊。
不然,換一個梧南本地的紫府過來,神光連流程可能都不會走。
就在王玉樓和族長一起躲在龍虎台避禍時,老牧叼著映曦,直接將其扔進了王玉樓懷中。
‘王玉樓,映曦你護好!’
看著玉樓那心頭一鬆的神情,王顯茂微微一歎。
剛剛是他拉著王玉樓來龍虎台避禍的,當老周不出現時,他就感覺出了不對,故而選了龍虎台。
如今映曦沒事,當然是最好的。
想到這裡,族長又看向離開的老牧。
身化瑞鹿這神通有什麼特殊的嗎?怎麼會如此強?
——
身化瑞鹿強不強?
其實不強,尤其是和化龍法相比的話。
不同的妖獸有著各自的種族上限和天賦上的特質,其中,龍種的種族上限和天賦特質都是極其不凡的。
因此,妖中的化龍法神通,就成為了極其特殊的頂級神通。
相比於半隻腦的黑皮狐獴大妖黑龍修的化龍法,身化瑞鹿還是要差一層的。
但黑龍修為高啊,修為上,它已經到了妖將巔峰,類比人修的紫府巔峰,和金山一模一樣。
這老妖看起來慘兮兮的,沒了半邊頭,但鬥起法來豈止是凶焰滔滔。
無邊的狐須從它的軀體上生出,在其周身圍成了黑龍般的模樣,這些狐須上,還燃燒著威能莫測的黑炎,所到之處,紫府以下瞬間化為齏粉,建築也淪為白地。
如此的凶妖,金山當然不敢怠慢,可李海闊隻是和羊妖周旋,蠍妖卻是來幫黑龍一起對付金山了,因此,他打的很是吃力。
“老周,愣著乾嘛,快來幫我!”
周縛蛟當然明白金山是真正的自己人,便趕忙上前幫金山阻攔妖將的肆虐。
但他隻是剛上天,就撞上了金山全力施展的太玄破滅萬裡嵐——金山已經和神光談妥了!
太玄破滅萬裡嵐是遠古頂級勢力天外天留下的傳承,也是金山的看家底牌之一。
這裡的太玄,不是玄妙的玄,而是玄色的玄。
太玄破滅,就是極暗破滅。
萬裡嵐,指的是此法捕捉天地從極暗轉化為漸明的那一絲變化。
變化雖有一絲,但卻掀起萬裡嵐,其中深藏窮極生變之陰陽大道。
可以說,此神通,乃為古法天人感應紫府成道後,能修的最頂級的攻伐法門了。
打周縛蛟這種小年輕紫府,就和打娃娃差不多。
周縛蛟如果有洞天,他大可以輕鬆擋下,甚至打上幾百回合反殺了金山也不足為怪。
然而,他的洞天已經塌了。
一招,巔峰的紫府欺負周縛蛟這種半死不活的紫府,隻需要一招就行。
在太玄破滅萬裡嵐的攻勢下,周縛蛟甚至都沒來得及躲,就被直接打成了瀕死。
金山甚至將萬裡嵐收到了蛟屍的皮膚之外,隻用其勾連的大道之力,斬破了周縛蛟的神魂。
留著蛟屍給黑龍用!
“神光,你.”
周縛蛟萬萬想不到,仙盟派來監督神光的金山,如今也會被神光給拉過去,他在瀕死下還想噴垃圾話,但黑龍沒有給他機會。
妖將黑龍那無儘的狐須,已經纏繞了上去,吞噬起了蛟屍殘留的龍性。
‘彆急,我們繼續打。’金山提醒了一句。
他的萬裡嵐修的是極暗漸明的細微變化之道,西海除了黑龍和神光,就連李海平都看不透他做了什麼——老李還在和羊妖糾纏呢。
因此,他在殺了周縛蛟交了投名狀後,要繼續和黑龍打下去,從而完成神光的任務。
黑龍沒有聽金山的話,隻是一味的吸收龍性。
這時候,還是神光忍不住了。
——
隔著很遠的距離,王玉樓看的清楚,西海仙城的上空,出現了一道破抹布一般的縫隙。
一道五彩的光柱從中射出,照到了那作亂的妖將黑龍的身上。
“吱!吱~~”
瞬間,半隻腦的黑龍被神光仙尊教訓的眼神都清澈了。
這玩意自己隻有一半來著想到此,它用狐須勾連著蛟屍,繼續和金山打了起來。
神光的出手,讓西海仙城內眾多修仙者的氣勢頓時大振。
“仙尊出手了!是神光仙尊!”
“仙尊來了,仙城就有救了!仙尊來了,西海就太平了!”
“仙尊怎麼就出手了一次就不繼續了?”
“你懂什麼,仙尊定是將那妖焰最凶的黑毛怪給重傷了,見沒有繼續出手的必要,才沒有出手。”
大部分人選擇相信神光,周縛蛟畢竟是外人,神光才是西海的天。
當然,到哪隻要人多了,都會有相應的理中客和理性分析者。
“那剛剛縛蛟真人為什麼那樣提仙尊?”
王玉樓搖了搖頭。
為什麼?
不服輸,不想死,不想成為代價,不想淪為墊腳石。
誰知道呢?
“輸了,任你是誰,都不會有好名聲,名聲最沒有意義。
就像你看到的,無論你做了什麼,隻要你贏了,盛名就會不要錢的向你湧去。
玉樓,修仙是一條漫長的路,今日之事無論未來會引起如何的變化,你當繼續保持前進的腳步,走下去。”
王顯茂難掩笑意的點撥起了王玉樓。
老周死了,死在了王玉樓築基後,死得好啊。
看似巧合,但其實這個時間點是和周映曦築基相對應的,周映曦築基又和其吸收血髓寶還丹對應。
再迭加鎮妖寶樓案試探後周縛蛟煉丹,紅燈照開戰後周縛蛟奪舍,可以得出的結果是,老周一步步的把周映曦、王玉樓算計的明明白白。
如此,當老周死在黑毛妖將手中後,王顯茂怎能不高興呢?
老周啊老周,他為了奪舍,算了那麼多,唯獨沒算到神光會這麼不講規矩。
想到此,王玉樓微微一歎。
‘族長,祖師和神光仙尊如此行事,未來,我們恐怕會麵臨新的風雨。’
王顯茂的笑意微微一收,卻是笑不出來了。
莽象為了證金丹,在沒有通過群仙台決議的情況下,直接向天蛇宗宣戰。
神光在西海,殺了仙盟的成員,大修士周縛蛟,更是狂悖到了極點。
好巧不巧,王玉樓正好伺候的就是這兩位。
當初,他猜中神光和莽象可能會聯合的時候占了多少便宜,如今,他腳下的火山口,就有多危險。
“風風雨雨嘛,很正常不對,玉樓,你看,那些大妖和三個妖王,活動,不,洗劫的範圍是不是有些不對?”
經由族長的提醒,王玉樓也終於察覺到了不對,這不是他觀察力不足,而是今天的事情太大了,王玉樓的心也有些亂。
西海仙城中,大部分的建築都被群妖折騰了一遍,隻有龍虎台等仙盟直屬的庭台還在正常運轉,修行者們以這些自帶陣法的庭台,築起了仙城內的新防線。
那些大妖打不破庭台陣法和修士聯手的防禦,就會選其他地方下手,隻是一會兒,很多大妖已經吃的滿嘴流油,毀的酣暢淋漓了。
“確實不對,玉闕府已經倒了。”
王玉樓喃喃道。
仙尊,這也是您的目的之一嗎?
“倒了就倒了吧,不虧!”王顯茂這次是真的興奮了。
仙尊,要不說您能成為仙尊呢。
新區不值錢怎麼辦?
砸了主城區,逼著牛馬買新牛棚!
玉樓還看到,龍虎台下那些掙紮著想要走入陣法的散修們,不,其中很多甚至不是散修,而是大宗門、大家族的弟子。
但他們依然進不來,因為,龍虎台外麵就有七八隻大妖,正在狂吃自助餐。
龍虎台中不缺資深築基,但天上的戰鬥還沒有真正的分出勝負,縛蛟真人看起來更是已被妖王拿下。
這種時候,如果把靈力浪費在救外人身上,萬一事有不測大家跑的時候,可就是比誰跑的慢了。
因此,龍虎台中即便有三十多名築基,也沒人願意出去攔一欄那七八隻吃自助的大妖,隻是默默地看著那些尋常的練氣、築基,站在陣法外的邊緣處,被狐獴們吃乾抹淨。
“艸!我看不下去!你們怎麼看的下去!”
一個紮著一頭瀟灑頭發的中登從分妖庭陣法內衝了出去,引得附近的所有人側目(這些庭台都在仙城內的一個區域)。
風劍仙終究是風劍仙,他在所有人的矚目下,成為了此刻仙城中最靚的那個仔。
但他不是為了裝逼,而是為了救人。
“你們怎麼看的下去,都是人啊,都是和你們一樣的人啊,我殺殺殺殺!”
風劍仙揮灑著滴水洞秘傳的神通秀水湯湯,浩蕩的白色水霧在其周圍彌漫,那些注意到他的大妖也向其趕來。
這是一場特殊的雙向奔赴,大妖狐獴們想撕碎這個不知死活的愣頭青,風劍仙想用自己的存在多吸引一些大妖過來。
王玉樓看著好友在陣法外赴死,抱著映曦的手下意識的用力,映曦被疼醒了。
陣法外,風劍仙於秀水湯湯的覆蓋下,又施展出了千瀑歸一,直接殺了兩隻沒有神通在身的狐獴大妖。
“好!”
“老風,真精神!”
觀戰者中,很多人都認識風劍仙,見到其建功,便紛紛為其叫好。
“沙比,你們彆光喊不動啊。
還愣著乾什麼,這可是收集戰功的最好機會。
平時,這些大妖我們想抓還抓不到!”
風劍仙說的有理有據,頓時,便有好多人躍躍欲試了起來。
是啊,總歸是在仙城中,仙盟的支援早晚會來,這時候下場,剛剛好。
然而,天空中和金山一邊打表演賽,一邊砸西海仙城的黑龍,察覺到了風劍仙試圖聚人抗妖後,隻是分出三根狐須,向風劍仙而去。
黑色的火焰憑空燃起,秀水湯湯化作了無儘的蒸汽,又瞬間被再次燃燒殆儘。
一陣風吹過,原本立著風劍仙的位置,隻留下了一片飄揚的黑色灰塵。
王顯茂死死的按住了王玉樓的肩膀,趴在王玉樓肩頭逃避的周映曦也被王玉樓此時的憤怒點燃了,她恨恨的看向天空。
這個世界不存在單一個惡,不存在單一的善,孤立本身是個偽命題,聯係才是構成世界一切的機理。
係統性的暴力,摧殘著每一個靈魂,牢籠不會因修為、地位、身份的差異而有根本性的改變。
在這種係統性的暴力下,善良,甚至成為了一種不知道‘輕重’的任性。
輕重本身會根據不同的定義維度和不同主體的立場,有不同的具體值,這是一個相對的評價體係,而非絕對的評價體係。
以聯係的視角回到相對的評價維度裡後,將善良看的過重,又會顯得把其他同樣具有概念性‘意義’的東西看的太輕——這就接近於任性了。
王玉樓終究是沒有動半步,他不是風劍仙,他沒有任何任性的資格。
“好了,映曦,彆哭了,哭什麼,不是一切都結束了嗎?”
沒有在意自己心裡的痛,王玉樓勉強擠出些笑,安慰起了映曦。
娘子安全了,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摯友被妖王殺了。
虧了嗎?賺了嗎?
都不是,王玉樓說不清自己的心具體如何,或者說,虧賺這種評價維度,太淺太淺。
他想的是,該做些什麼了。
已經築基,在紫府不輕易下場的時代裡,我總能做些什麼了吧?
“結束.我感覺自己做了個很長的夢,相公。”
王玉樓沒有回答,隻是有些驚愕的看著天空上的變化。
“那是.”
“牧春澤!”
“他恐怕真和西海妖孽走到一起了。”
周映曦猛然回頭,在眾人的目光彙聚之地,她看到了自己的父親。
那隻頭頂四隻鹿角的瑞鹿,正在快速的吞噬著周縛蛟留下的一切,靈機、靈韻、道蘊、洞天之精,乃至於靈魂的碎片。
紫府的靈魂是什麼樣子沒多少人知道,但可以確定,它的碎片是清澈的銀色。
瑞鹿咀嚼著周縛蛟的靈魂,身上的天賦威能越發的強大,最後,漸漸顯化出了道蘊的雛形。
這,才是眾人震驚的真正原因。
開紫府的過程隻有突破者自己能知道進度,但紫府大修士剛剛突破時,往往無法收攝身上的道蘊,看道蘊就是旁觀者看突破者是否突破紫府的關鍵方式。
周氏的天驕在神光仙尊的設計下成為了墊腳石,一個新生的紫府,正在西海仙城中漸漸誕生。
顧家茶樓內,顧啟朗看著遠處的牧春澤,幽幽歎道。
“神通化妖者,神明而壽,神明而壽。
還是古法好啊,兩百出頭就能開紫府。”
東附城,鎮妖寶樓內,西海清風看著仙城的方向,清風霽月般的氣度再也繃不住了。
他想要做些什麼,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隻是頹然的坐回了原地。
師尊,為什麼?
為什麼是他?
憑什麼是他?
西海龍虎和西海忠誠倒是少有的坐在了一起,西海忠誠笑著道。
“二哥你不用急,師尊有師尊的想法,你在南附城做的這麼好,師尊都看在眼裡呢。
隻是,小弟我想要的那兩百畝地”
西海龍虎誌得意滿的撇了老三一眼,道。
“三萬一畝,概不還價~”
西海忠誠頓時就急了。
“前兩天不是兩萬一畝嗎?”
指節敲打著桌麵,發出咚咚的聲音,就像小鼓敲打著西海忠誠的心,他隻聽自家二哥道。
“現在,南附城,三萬一畝,不買就滾!”
——
半晌,在所有人的矚目下,在三位妖將的‘保護’下,在兩位仙盟真人的‘攻擊’下。
牧春澤,這位曾經在清溪坊往水裡兌水的狠人,終於徹底凝結了屬於自己的道蘊,成為了百萬修仙者中也不一定能出一個的紫府大修士。
隻是吧,他成為了紫府後,也沒有變為原型,隻是跟著作亂的妖獸們一同,被兩位仙盟的真人‘趕走’了。
臨走時,在遙遠天地邊緣,在視線的儘頭,牧春澤忽然回頭看向了映曦的方向。
周映曦從未懂過自己的父親,從小不懂,到昨天也不懂。
今天,她終於懂得了父親為求道而矢誌不渝的非凡道心。
但.她實在說不上喜歡,她看得到那雙紅色的如同紅寶石般的瑞鹿眼眸,卻下意識的選擇了躲開。
妖獸們剛剛在西海仙城造成如此的屠戮,可自己的生身父親,救自己於周縛蛟之手的生身父親,卻要和那些吃人如喝水般肆意的群妖一起走。
周映曦現在是如此的希望,這一切真的隻是一場夢。
夢醒後,自己可以回到現實,最好是回到十幾歲時,和父親一起在清溪坊修行的日子。
那時候,王玉樓還很呆,王玉安那個傻帽還在,父親沒有放棄人的身份,周家也沒有如今的凋零。
可終究是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呦~”
呦呦鹿鳴,牧春澤離開了,最後,也沒給女兒任何交代。
就這樣吧,王玉樓,我相信你!
這和信任無關,隻關乎於實力。
如果你有一個紫府老丈人,你也會成為老丈人的貼心小棉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