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馬場的看台上,站在王玉樓的身後的白露,手心緊張的滿是汗水。
時間改變了太多事,曾經,王玉樓第一次在清溪坊辦符籙大師賽時,她隻是個無關緊要的看客。
如今,王玉樓已經成為了紅燈照最矚目的天驕,他站在人群的中心,把白露也拉到了人群的中心。
白露的身側,是旦日真人的弟子、紅燈照真傳、清溪坊鎮守修士虢百尺,是資深築基、西海龍虎衛統領楊兌烈,是妙峰山長老、海闊真人門下弟子七榭。
她本沒有資格站在這裡,可王玉樓已經有了輕易改變練氣修士命運的能力。
修仙者和修仙者是不一樣的,築基和築基之間的差距比狗都大。
吳謹言也是築基,但他成為築基後,唯一的價值就是被用來比戰力。
楊兌烈、七榭也是築基,這兩個人,一個是築基巔峰的龍虎衛統領,一個是紫府真人的弟子,可他們相比於王玉樓,又弱上了太多太多。
王玉樓是築基,但更是一個新生的巨大派係的核心人物。
祖師讓王玉樓在西海清洗神光流毒,實際上是按著王玉樓的頭逼他與神光切割,但外人不知道啊。
在外人看來,王玉樓就是入了莽象仙尊法眼的莽象一脈天驕。
如今,王玉樓的築基年齡已經不算什麼秘密了。
當然,大多數人隻知道是不到四十,少部分熟悉王玉樓的,才能猜出他到底修行的有多快。
王玉樓的修行速度,在外人眼中,又是一個能證明他為莽象一脈天驕的例證。
此外,周縛蛟奪舍周映曦之事,其實也是外人無從了解的秘聞。
故而,王玉樓先娶周映曦,後娶金明度,也可以看做他是莽象一脈天驕的例證。
不,不止是莽象一脈,如果嚴格點算,王玉樓如今的地位,在仙盟年輕一代中都是有數的非凡。
兩位紫府靠山,一個更是直接是他的嶽丈,另一位也紫府巔峰的資深紫府。
除此之外,還有莽象,馬上要證金丹的莽象,如今,已經沒人會認為莽象成不了金丹了。
先打天蛇宗,再按頭羞辱神光,莽象的莽,不是無腦的莽,是靠實力和勢力支撐的。
看似隻是讓白露站到了眾多築基的中間,但這種安排,實質上意味著王玉樓不再打算隱忍和裝龜孫了。
做了這麼多年的莽衛兵,王玉樓自問,自己不輸於人。
神光給了紫府法門,但他最好的選擇,依然是在莽象一脈的支持下開紫府,而不是自己修野禪。
“玉闕道友,你這符籙大師賽,做的就很有想法,其實西海也可以辦一個啊。”
楊兌烈看著場中正在繪製符籙的練氣修士們,有些唏噓的感慨道。
他曾經也是個散修,從底層一步步走上去的,還畫的一手好符籙。
但在西海仙城的領導層眼中,散修們的任務就是去前線和妖獸換命。
而換命到最後幸存下來的散修,又會成為西海仙城中的既得利益者——神光就是在築基後正式起勢的。
所以,楊兌烈才會如此唏噓。
王玉樓的符籙大師賽,給的獎勵相當寒酸,但卻在事實上給了散修們不用搏命就出頭的機會。
對於絕大多數修仙者而言,大家的想法都是能不搏命就不搏命。
畢竟隻要搏命,就會有可能馬失前蹄,失了前蹄,可能就是喪命。
這一點,哪怕那些大修士也一樣,不然神光也不可能慫成那樣。
王玉樓微微頷首,道。
“是,如果不是祖師要用我,我可能已經在西海著手這些事了,但不止是辦符籙大師賽。
在清溪坊這種梧南腹地的坊市中,修士數量和實力都不太行,在賽馬場的基礎上做做符籙大師賽,已經是極限了。
西海不一樣,修仙者的數量更多,能撐起鬥法場的運作。”
後麵都是屁話,重點是第一句——祖師要用我。
王玉樓此言一出,眾人都不用商量,紛紛默契開始拍。
楊兌烈是最積極的,他畢竟差點被流毒,現在小心謹慎的厲害。
在王玉樓馬上就要回到紅燈照的時間點上,老楊心中隻有一個想法——送他走!
聽著眾多西海築基對王玉樓的吹捧,七榭笑的很是曖昧,他畢竟是妙峰山的人,不用真捧王玉樓的臭腳。
虢百尺更是連笑都懶得裝,隻是在心中有些感慨後浪確實不簡單。
王玉樓以前算什麼東西,現在得了勢,絲毫不把自己這樣的莽象一脈老前輩放在眼中。
這合適嗎?
不合適!
但虢百尺拿王玉樓還真沒什麼辦法,隻是在心中盤算著,未來是不是能為王玉樓挖些坑。
這,就是爭的代價。
修仙界不缺人才,紅燈照不缺人才,莽象一脈也不缺人才。
機會不會留給任何人,必須要搶,搶了就會和人生怨。
旦日的那句話說的沒錯,王氏一千兩百年出不了一位紫府,或許就是因為太穩了,不願意在很多事上與人相爭,自然難以有超額的收益。
就在眾人拍的投入,王玉樓聽的歡快時.
“轟!”
轟的一聲,賽場中炸起了一團靈爆,這是有人煉炸了。
眾人紛紛向爆炸處望去,卻見一名練氣修士苦著臉,欲哭無淚的看著麵前那狼藉的製符台。
王榮升不敢耽擱,當即就下去檢查。
王玉樓記得車增曄,百符堂嘛,以前還給百寶閣潑過臟水,說起來也是故人。
不過,王玉樓自然不會和這種小人物計較,百符堂現在已經被百寶閣打的落花流水了,雖然它也跟著百寶堂搞出了符籙、法器、丹藥盲盒,但終究是拾人牙慧。
懂行的修仙者都會到王氏的百寶閣消費,而不選百符堂。
這點小事沒有影響眾人的興致,王玉樓繼續講起了西海第一拍賣行和大貨坊的淵源。
“有黑幕!你們這是故意搞炸的,黑幕!
王玉樓,他們在搞黑幕啊,你不管管嗎?”
喜歡跪聖駕求公道的人,在修仙界也不缺。
此時這位站出來的修仙者,就和滴水洞內的崔延宗類似,他期待能有一個更大的、更公正的存在,幫他解決他的問題。
什麼問題?
輸急眼了。
這就是多數人的無奈,他們即便是賭徒,在明明被人坑害的情況下,想要一個公道也是不可得的。
但王玉樓的出現讓他看到了希望,所以,他選擇了告狀。
可惜,王玉樓不是他的家長,他隻是搖了搖頭,對身側的一位築基中期修為的清溪坊鎮守修士(戰爭後,鎮守修士擴張到了八人)道。
“愣著乾什麼,把這個汙蔑符籙大師賽的人拖走,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黑幕不黑幕的,願賭服輸,王玉樓確實管得到符籙大師賽中的諸多事,但不是現在管。
現在管,萬一真有問題,不就是承認了符籙大師賽有黑幕了嗎?
有沒有,王玉樓不在意,一個組織發展的過程中,下麵人挖牆角,簡直再正常不過。
讓外人相信沒有,王玉樓很在意。
王玉樓的命令還是很有威懾力的,很快,那個告狀的倒黴蛋就被那名同樣分屬莽象一脈的鎮守修士帶人拖走了。
賽馬場的看台上,觀眾們目睹了如此大戲,心中的想法皆有不同。
“老崔,這就是你說的公平、公正、公開?”
流毒散修中,崔白毫小隊的一名隊員恨恨的看了王玉樓以及那些築基們一眼,道。
兩千多名散修今日也被拉入了賽馬場看符籙大師賽,這玩意兒屬於團隊建設的一個環節。
這種團建有沒有效果王玉樓不確定,但他相信,做得多了,這些人中,總會有生出歸屬感的,如此也就夠了。
“你懂什麼,那人就是在汙蔑!”
崔白毫當然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在汙蔑,但對於他而言,如今微微在王玉樓麵前露了次臉,還被任命為了小隊長。
以王玉樓如今的地位,隻要他能在兩宗戰場上活下去,築基,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他畢竟是做過小派掌門的存在,崔白毫非常理解王玉樓對散修盟修士的重視,更理解王玉樓的餅是真的。
所以,他要維護王玉樓,他要做好自己的小隊長,以求未來在王玉樓拉起來的派係內有立足之地。
“汙蔑?什麼都沒查,你就知道是汙蔑了?”
崔白毫被懟的無言以對,在西海野蠻生長出來的散修是這樣的,大庭廣眾下,老崔隻能黑著臉道。
“不想死就閉上你那張狗嘴!”
他急了。
隻能說,老崔終究是出身太低,根基不行,還需要多多曆練。
台上,王榮升卻是忽然向王玉樓傳音道。
‘玉樓,情況有些不對,此次的比賽,好幾位理應進入決賽環節的人,都莫名奇妙的繪製失敗了,恐怕是有人在背後勾結,想要破壞我們符籙大師賽的名聲。’
其實,就王玉樓目前的地位和發展困境而言。
符籙大師賽對他來說,已經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了。
但既然遇上了問題,當然要處理,不然,這符籙大師賽會牽連賽馬場和百寶閣,影響的是王氏在清溪坊產業的發展。
而且,萬一就像王榮升說的,背後有人有組織的衝著損害王氏的信譽而去,那就更需要查了。
想到這裡,王玉樓清了清嗓子,開口道。
“諸位道友,我是王玉樓,為紅燈照真傳弟子,也是宗門的特彆功勳堂執事。
清溪坊是我曾經修行的地方,賽馬場和符籙大師賽,都是我創立的,它們的事,就是我的事。
剛剛那位道友說有黑幕,但比賽還在繼續,我就請他先離開了。
如今比賽已經結束,黑幕什麼的,當然要當場查清!”
說到最後,王玉樓忽然提高了嗓門,道。
“所有參賽的修仙者都彆走,就從車增曄開始查。
車增曄,我記得你是個很厲害的製符師,剛剛畫的符籙也不難,為什麼畫炸,你好好想想,給我一個理由!”
王玉樓一怒,在場的眾多修仙者就像脖子被按住一樣,下意識的有些恐懼。
明明他什麼法門都沒用,但權力與地位帶來的威勢,已經讓他成為了尋常修仙者眼中的顯赫人物。
車增曄麵對王玉樓的問題,還想狡辯,但兩名龍虎衛直接閃身入場,在他背後按住了他的肩膀。
跪下!
車增曄被人按著,他抬頭,看向台上的王玉樓,看到了王玉樓身側那密密麻麻的築基修士。
有沒有黑幕,車增曄比誰都清楚,他看向虢百尺。
僅僅一眼,虢百尺直接變了臉色。
老虢怎能不慌?
他感覺王玉樓可能是故意設計在坑自己——不然車增曄看他乾什麼?
“你看我乾什麼,有什麼說什麼!”虢百尺氣急道。
到此,車增曄走入了死路。
告發虢百尺,虢百尺不一定有事,他未來必死無疑。
不告發虢百尺,不承認有黑幕,他剛剛那麼明顯的放水,顯然是有問題的。
就在他猶豫時,在王玉樓的命令下,龍虎衛又按住了其他幾名可疑製符師的頭。
“你們都不說,那我就開始殺了,先從最不符合自己往日水平的開始殺,車增曄,你放水放的最厲害,就你了。”
車增曄頂不住了,他趕忙道。
“你們王氏的大掌櫃唐念秋找我,讓我做這件事,我不敢拒絕!”
比王玉樓先繃不住的,是虢百尺,他驚怒交加的問道。
“車增曄,你失心瘋了嗎?”
一旁的王玉樓笑了。
“百尺師兄,你急什麼?”
明明是告發唐念秋,但老虢反而最急,他憤怒的解釋道。
“王玉樓,我什麼都沒乾,他從一開始就是在汙蔑我!”
老虢怕啊。
在他看來,自己隻是和王玉樓起了點小小的矛盾,麵上不是那麼好看。
王玉樓第二天就立刻設此毒計,要搞自己。
從唐念秋,到車增曄,這是王玉樓先往王氏身上潑狗屎,然後裹著狗屎來坑自己。
“好了,師兄彆急,老唐有問題,就查老唐,去吧,小白,把老唐喊來。”
王玉樓給出了解決方法,他發現此事越來越有意思了。
虢百尺明明在坑王氏,但反而賊喊捉賊了起來,簡直把厚黑演到了極致。
很快,老唐就被帶了上來,麵對王玉樓,他想要解釋,但看著王玉樓身側那幾十名築基,終究是不敢解釋。
“高見找到我,要我說服參賽的製符師放水,同時,讓老鬼聯係那些想要賭的修士。
這件事,我拿兩成,老鬼拿兩成,車增曄這些放水的人拿三成。”
二加二加三,有腦子的都知道這數不對。
少的三成去哪了?
當然是被跑前跑後,串聯一切的高見拿走了唄。
車增曄依然想著活下去,所以他不敢亂說。
不過高見向來就是果斷狠辣的豺狼,他沒有猶豫,直接從觀賽席上飛了起來,全力激發遁光,想要遁走。
王玉樓沒動,一旁楊兌烈想要獻忠,但被王玉樓按住了。
最終,還是虢百尺黑著臉,親自把自己的好弟子給抓了回來。
“說!你為什麼要害我!”
他把高見扔到地上,怒聲質問道。
渾身筋骨儘碎的高見,勉強吐了口血,已經是半死不活了。
他抬起頭,用自己滿是恨意的眼睛看著虢百尺,道。
“我害你?
我給你三萬枚靈石,你說不夠,你說少了。
我能怎麼辦?
我從哪給你變靈石嗎?
我害你?
明明是你們這些紅燈照的真傳們搜刮的太厲害!
蔣豹變逼著所有商鋪上供,上供,再上供。
牧春澤不止要上供,更是要往水裡兌水。
你來了,帶著七名鎮守修士一起來,一起搜刮。
修士們的靈石已經被你們,被紅燈照,被仙盟搜刮完了!
我給五任清溪坊鎮守修士做弟子,但你們沒有一個人願意拉我一把。
虢百尺,你們這些人,不是人,都是畜生!”
靈石危機前,因為莽象的恩情大增發,以紅燈照為源頭,整個梧南乃至於仙盟,都掀起了一輪供給不足的危機。
修仙資源相對不足的情況下,很多宗門和家族把積攢下來的靈石拿出來購買修仙資源,防止自家的船跟不上水漲的速度,如此,作為一般等價物的靈石就顯得多了起來。
可隨著群仙台上的仙尊們開始備戰,靈石更進一步的被消耗,靈石危機出現了。
靈石不夠了,但清溪坊因為紅燈照和天蛇宗的戰事,來了八名鎮守修士。
說到底,高見這隻黑手套,就是被靈石危機壓死的。
“冥頑不靈!”
在幾千人的注視下,被高見如此痛罵,虢百尺聽得惱火,當即就要殺了高見。
“停手!”
王玉樓終於表態,但虢百尺不敢讓高見活著。
再留著他,萬一他說出些更不合適的話呢?
滿口是血、慘笑著的高見被自己的親親師尊挫骨揚灰了,王玉樓頓時怒不可遏。
“虢百尺,宗門什麼時候給了真傳弟子擅殺外門弟子的權力,回答我!”
回答我!
即便眾人剛剛已經聽出了不對,但當王玉樓質問虢百尺時,他們才終於確定,莽象一脈的兩位紅燈照真傳,竟是起了矛盾!
虢百尺怎麼可能會怕王玉樓,他平靜道。
“我乃清溪坊鎮守修士,他是清溪坊治安維持隊隊長,我當然處理得了他。
玉樓,你的任務是押人回宗,就任特殊功勳堂執事,清溪坊的事情,還是少管為好,不然我的工作不好做。”
很硬,明明他沒管好弟子,但虢百尺依然很強硬。
他的師尊是旦日,他怎麼可能怕王玉樓?
然而,就在眾人以為王玉闕會毫不退讓的和虢百尺狗咬狗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