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寫得不好……”趙明宜接過了筆,捏在手裡歎了口氣。
她的字確實是父親啟蒙的。隻是有晗音珠玉在前,父親總是罵她愚鈍,那個時候她年紀還很小,便十分抗拒寫字……慢慢地就寫得更不好了。
明湘是知道她的短處的。此番不過是想讓她出醜。
頂著兩道目光的注視下,她隻好動了筆。寫了‘江流有聲’四個字。
跟明湘的比起來,顯然隻能算端正了。
王頌麒看了看,隻說也很不錯,卻有些勉強。她的父親是書畫大家,卻沒想到六小姐在此道上沒有一點天分,顯然是有些失望的。
明湘更高興了,正說著要去拿給禪房裡的幾位夫人看,不料後山忽然喧嚷起來,禪房裡的香客紛紛跑出來。
大批錦衣衛魚貫而入。
“你們乾什麼,這是尚書府趙大人的家眷,這般硬闖可還有王法了!”仆婦在門前高嗬,果真見闖進來的人退了兩分,便沒有自亂陣腳:“快退出去,若是驚擾了我們府中的女眷,可有你們官司吃的。”
王頌麒擋在兩個姑娘身前,自發前去交涉。
老太太嚇了一跳,忙抓著林氏,林氏一時擔心女兒卻脫不了身。幾位夫人也受了驚。
“原來是尚書大人的家眷……”
趙明宜聽見一道拉高的聲音,隻見一身著盤領右衽袍的錦衣衛走了進來,腰間束著革帶,眉毛很濃,微微上揚,看向王頌麒。
王頌麒也不怵,報了家門名姓,隻讓他儘快離開。
趙王兩家確是得罪不起的。魏三咬了咬牙,正在掂量輕重,側目見便遙遙見了那石亭處兩道纖細的身影。身量高些的穿著淡紫色繡海棠花的裙子,眉梢微挑,瞪了他一眼。那個看著年紀小些的穿著芙蓉色軟緞長裙,隻看著他,那雙眼睛黑亮亮的像葡萄,麵龐白皙如玉。
“我也是奉命辦事,三少爺不要阻擋我。”他又往那頭看了一眼,心肝一顫,隨即揮手:“給我繼續搜。”
“你們乾什麼!”王頌麒擋在前頭,已然怒極:“再敢往裡走便是要與我王家交惡嗎?”
魏三斜著眉毛還沒怕。
趙明宜抓著梨月的手,腰腹處忽然一陣疼痛:“梨月……”
“小姐怎麼了。”梨月趕忙去攙她。
魏三提了袍子正要往裡走,身後驟然傳來一聲高呼:“魏大人快慢著!”他轉頭去瞧,一個同樣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跑了過來,快跑了兩步,湊到他跟前說了一句:“指揮使大人過來了。”
心下一沉。
王頌麒到底年輕,站在一側縱然怒極,卻也做不了什麼。
魏三立馬回頭,果真見兩頂官轎停在後殿門前。一頂綠色灰底的,走出來的是穿著紅色飛魚服的指揮使張濟崖,另一頂靛青銀頂的,抬轎人微微下壓。
那人負手站在殿前,眼眸平淡無波,卻讓人無端覺得冷!
不是督察院那位又是誰。
“啊!快來人呐……”梨月驚叫一聲。
隻見方才還好好站著的小姐忽然捂著肚子彎下腰來,臉色立馬發白,下一刻便在她眼前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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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明宜聽見最後一道聲音,便是梨月受到驚嚇的高呼了。
她的小腹很疼很疼,鑽心的疼。渾身冰冷,額頭有些汗濕了,後背也有薄薄的細汗,沒有一點力氣。
“小姐,小姐?”
她用力睜開眼,隻見梨月忽然鬆了一口氣,將手裡的湯婆子放進她錦被中,而後才出去,在外小聲回稟著什麼。
禪房外翠竹鬆柏掩映。她眼前很模糊,壓著被角往外瞧,隻能看見一道挺拔的身影站在庭院中,那道身影她太熟悉了,哪怕是一個模糊的影她都能認出來。
“哥哥……”
趙樞走了進來。
梨月搬了椅子給他坐。
“可有好些。”趙樞隻見她低垂著眼睛,長長的睫毛也低落地垂著,微微顫抖。額頭也汗濕了,細碎的發黏在鬢邊,耳側,唇瓣發白,雙手抓著被角縮成一團。
實在很可憐。
她搖搖頭,依然覺得腹部墜墜,喃喃道:“疼……”
趙樞幫她將鬢邊汗濕的發彆到耳後去,定定地看著她。她小小一團縮在被子裡,像從水裡泡了一遍似的,眼睛微微闔著,也不說話。十分可憐。
她那麼小,卻到了要嫁人的年紀。
怎麼能獨當一麵呢。
要他怎麼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