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登率部起程的時候,陳宮趕到了東武陽。
依照士孫瑞的建議,陳宮收起了天子使者的行頭,以普通遊士的身份,先拜見了沮授。
看完沮俊的書信,沮授皺著眉頭,半天沒說話。
沮俊的話說得很收斂。既沒有提及陳宮的身份,也沒有勸沮授為朝廷效力。隻說臧洪是名臣之後,又是主盟之人,於朝廷,於袁紹,都是有功之人。為郡將起事,亦是義舉,不宜妄加誅戮。望沮授能從中斡旋,以免使天下人失望雲雲。
但沮授卻覺得這件事很難辦。
袁紹領數萬大軍圍城,久攻不克,已經惱羞成怒。這時候勸袁紹放人,袁紹能答應嗎?
這時,陳容提出,他願意進城勸降,勸臧洪主動棄城,以免玉石俱焚。
沮授盯著陳容看了半晌,歎了一口氣。
“我可以向主公建議,但主公能不能答應,我不敢保證。”
陳宮不解。“袁本初非要殺臧子源不可?”
“本來不至於,現在就不好說了。”沮授欲言又止。“公台,西北朔風肅殺,寒氣入骨啊。”
陳宮臉色微變。
他雖然沒有表露自己的身份,但沮授卻和士孫瑞一樣,看出了他此行背後的殺機。
袁紹身邊的謀士不止沮授一個,難免會有人看出破綻。
但事到如今,他也無法可想,隻能硬著頭皮一試。
沮授帶著王淩,來見袁紹。
看到王淩,袁紹非常激動,拉著王淩的手,涕淚交流。
“子師後事可曾安排妥當?有何需要我做的,你儘管開口。”
王淩抽出手,躬身施禮。“多謝盟主關心。天子已經命人將家叔父子遺骨送回祁縣祖塋,司徒、司空獻祭,哀榮備至,無所遺憾。”
袁紹睜著淚眼,看著王淩。“天子有何舉動?”
王淩搖搖頭。“天子軍務繁忙,連春祭都未能有空參加,哪有時間駐蹕祁縣。”
袁紹一拍大腿,感慨不已。“子師以身報國,天子北征,竟不肯在祁縣稍加停留,以杯酒相祭,實在令人失望。”
王淩淡淡地說道:“天子雖未親祭,卻委派了司徒、司空獻祭,也算是儘了心意。士孫公對我兄弟也極是照顧,與自家子弟無異。家叔泉下有知,應該也滿意了。倒是對盟主,家叔生前便有些想法,如今隻怕也未必能釋懷。”
袁紹心頭一緊。“彥雲,何出此言?”
“當初家叔殺董卓,曾請盟主入朝主政,為盟主所拒。盟主想必還記得?”
袁紹收回了手,從袖子裡取出手絹,拭去眼角的淚水。
王允的確曾邀請他入朝主政,卻被他拒絕了。他當時剛剛得了冀州,擊敗公孫瓚,躊躇滿誌,哪裡願意去朝廷。如今王淩從太原來,再提此事,想來是士孫瑞等人的意見。
入朝主政,不失為一個選擇。
向朝廷稱臣,之前的種種過錯就可以一概抹去。內有趙溫、張喜等人的支持,外有州郡響應,他掌握朝政並非難事。
隻是如此一來,將來再想向前一步,可就難了。
有王莽先鑒在前,他想做權臣很容易,想篡漢卻難。
見袁紹猶豫不決,王淩暗自感慨。早就聽說袁紹多謀寡斷,果不其然。
袁紹感覺到了王淩的不屑,心中不悅,仿佛又看到了當年也是這般自負的王允。
心頭的熱血漸冷,他拭淨眼眶中的淚跡,命人帶王淩去休息,轉頭看向沮授。
“公與,可有妙計教我?”
沮授起身施禮。“主公,王子師以計除董卓,力挽狂瀾,負天下之望。遺憾後事不謹,多有失誤,大者有二:其一在安撫董卓舊部不當,其一在殺蔡邕無辜。安撫不當有外患,濫殺無辜有內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