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與,你敢欺我?”
沮授拱著手,垂著頭,一言不發。
陳宮準備多時,此時從容上前,拄著節,昂著挺胸地看著袁紹。
“公與不告,非為臧子源,乃為明府。”
一聽到明府二字,袁紹火更大了,“嗆啷”一聲拔出腰間的思召劍,直指陳宮麵門。“反複之輩,也敢在我麵前搖唇鼓舌,以為我劍不利乎?”
雖然早有準備,陳宮看著近在咫尺的長劍,還是嚇出一身冷汗。
但他無路可退。
事情到了這一步,要麼是向前一步,以竟全功。要麼是後退一步,前功儘棄。
“當年董卓欲行廢立,明府亦曾如此放言,不可謂不慷慨。”陳宮歎了一口氣,抬起眼皮,直視袁紹血紅的雙眼。“隻可惜,明府未能堅持到底,不戰而走,使董卓成其野心。朝廷播遷,天子顛沛,洛陽付之一炬,袁氏滿門流血五尺,數百萬人喋血溝壑。”
袁紹被陳宮看得頭眼發麻,底氣頓時弱了三分。
無數次午夜夢回,他也曾問自己,如果當初不是離開洛陽,而是和董卓對峙到底,結果又會如何?
形勢很可能是另一番模樣。
一時的軟弱,造成了今天的無窮煩惱。
陳宮氣勢更盛。“是時也,明府屈就渤海,是臧子源說張孟卓兄弟,起義兵,舉義旗,以明府為盟主,興師數十萬,迫使董卓西卻。明府之所以成為關東盟主,乃臧子源之功也。”
袁紹的臉有些發燙。
董卓撤到長安,並非因為他率領的義軍聲勢浩大,但陳宮這麼說,他也不能否認。
“想當時,曹操名微兵寡,是張孟卓兄弟支持,才得到廁身義軍。如今曹操反目,殺張孟卓兄弟,屠滅其門,忘恩負義,天下共討之。臧子源為故主複仇,義之所在,盟主不助其功,反遣大軍圍攻,著實令人齒冷。”
陳宮深吸一口氣,放低了音量。“公與不欲令盟主為天下笑,故而隱瞞真相,何罪之有?莫非坐視盟主以一時意氣,殺恩人義士,違天子詔書,方是忠臣良謀?”
袁紹眨了眨眼睛,垂下了手中的長劍。
“公與,可是此意?”
沮授上前,一揖到底。“臣欺瞞主公屬實,不敢辯駁,唯主公所願。”
袁紹長歎一聲。“罷了,罷了。臧子源走了也好,免得我為難。隻是……”他轉頭看向陳宮,眼神淩厲。“陳公台,這是你的主意吧?”
陳宮微微一笑。“是。”
“你先背孟德,再背孟卓,如今莫不是又背了呂奉先?”
陳宮的臉微微一紅,隨即笑道:“呂奉先如今是天子麾下大將,我與他同殿為臣,如何有背棄之說?且盟主所言不實,我背曹操固然是事實,何嘗背孟卓?”
袁紹自知失言,哼了一聲,不再糾纏此事。
臧洪已經走了,再糾結也沒有意義。
“你來此何事,總不會隻是為了臧子源吧?”
陳宮從懷裡掏出詔書。“我奉天子之命,安撫關東,盟主願意接詔嗎?”
袁紹撇了撇嘴。“你覺得我會接詔嗎?”
“不會。”陳宮又將詔書收了起來。“那麼,你是不是應該設宴款待,聽我說說西北的形勢?”
袁紹詫異地看著陳宮,又看看沮授。
沮授說道:“主公,陳公台由西北來,並非隻為朝廷,更為主公。主公既然不肯赴朝主政,聽他說說朝中形勢,也算是有備無患。”
袁紹花白的劍眉揚起,一抹笑意從眼角綻開。
他還劍入鞘,大步上前,用力一拍陳宮的肩膀。“對嘛,這才是關東名士,與那些西北羌胡混在一起有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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