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咬著牙,站起了身體。
天子都能承受這邊塞風霜之苦,在休屠澤一待就是一年,終於等來了大破鮮卑人的機會,血流飄杵。他隻是趕路而已,有什麼資格叫苦。
並州人、涼州人能吃的苦,憑什麼幽州人就不能吃?
趙雲大步流星的趕了過來,拱手施禮。“子泰,真是你啊。我還以為聽錯了呢。”
田疇打量了趙雲一眼,也格外詫異。“子龍,你不是……左部督麼,怎麼迎來送往?”
趙雲大笑。“我正好在陛下帳中說事,聽說你來了,就主動請纓來迎你。唉,離家數千裡,難得看到故人。你雖不是真定人,卻也能算半個鄉黨了。”
田疇也笑了,連稱感激,隨趙雲一起入營。借此機會,他問起了休屠澤之戰,趙雲笑著擺擺手。“子泰,莫慌,等你見過天子,我們慢慢談。還有,見到天子時,不要提休屠澤之戰。”
“為何?”田疇心中一緊。天子不願提及休屠澤之戰,莫非休屠澤之戰另有隱情,並非所傳的那樣大勝?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天子覺得休屠澤之戰取勝是意料之中的事,不值得大肆宣傳,以免將士驕惰。最近因為這件事,他已經批評我們好幾次了,要我們戒驕戒躁,繼續努力,不能放鬆訓練。”
田疇張了張嘴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從來隻聽說誇大戰功的,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這麼誇張的。
真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少年天子嗎?就算是百戰名將,恐怕也做不到如此淡定吧。以一當十,一戰而破西部鮮卑三十萬眾,這麼大的勝利,他居然覺得是理所當然的?
這不是謙虛,這是目中無人啊。
田疇跟著趙雲,來到禦帳。一進帳,就看到天子正在指揮幾個郎官收拾行裝。看到田疇,天子迎了上來,兩步就跨到了田疇麵前,緊緊地握住了田疇的手。
“子泰,我們又見麵了,可惜太傅不在了,令人傷感。”
聽到劉虞,田疇的心情也有些低落。他不動聲色地抽出手,深施一禮。“陛下,太傅為亂臣所害,凶手至今未能伏法。臣不遠千裡而來,就是請陛下主持公道,為太傅複仇。”
劉協伸手示意。“帳中太亂,我們出去談,外麵寬敞。”
田疇跟著劉協出了帳,來到澤邊,立下傘蓋,兩人席地而坐。春風習習,陽光明媚,劉協微黑的臉上也洋溢著陽光般的燦爛笑容。
“子泰,幽州的戰事進展不順利嗎?易京雖然易守難攻,可是數萬大軍圍攻了一年,袁紹又召集了冀北之眾,總兵力超過十萬,就算易京是座小山,也該挖平了吧。”
田疇有些尷尬。“陛下,雖說兵力不少,但相互猜疑,不能全力以赴,這才拖延至今。”
“誰猜疑誰?”劉協反問道:“我知道你們在對朝廷的態度上有分歧,怎麼在為太傅報仇這件事上,意見也不統一?”
田疇驚得睜大了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劉協,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這種話,也能說得這麼直接?眼前的天子果然不是他之前認識的天子,簡直和蠻夷一般粗魯。
“朕說得不對?”劉協轉頭看著田疇,同時為他倒了一杯酒,推了過來。“潤潤口吧,一路趕來,想是極辛苦的。”
“謝陛下。”田疇接過酒杯,呷了一口酒,順便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後小心翼翼地說道:“陛下說得有理,隻是……過於直接了些,令臣措手不及。”
“直接不好嗎?”劉協笑了兩聲。“你千裡而來,難道不想和朕開誠布公的談一談,隻想說幾句不痛不癢的客套話,再想一個根本解決不了問題的辦法?”
田疇再次語塞。
他當然想解決問題,可是天子也太直接了些,又痛又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