禰衡再次翻了個白眼。“找到了,他說會來找我理論。我估摸著,也就這兩天了。”
“誰啊?”
“扶風人孟達。”
孔融愣了一下,轉身看向禰衡。“是官居散騎侍郎的那個孟達孟子度嗎?”
“你認識?”
孔融笑了一聲。“正平,這孟達可是長安城裡的後起之秀。他是講武堂第三期肄業生中的第一名,直接選入散騎的關中俊彥。因為這事,還鬨出不小風波呢。”
“什麼風波?”
“他父親叫孟佗,曾獻葡萄酒給張讓,以換得出任涼州刺史。”
禰衡愣住了,半晌才懊喪地說道:“原來是這樣的人。聽一聽都覺得汙了耳朵,我還和他論什麼道。罷了,罷了,算我倒黴,白費了好多心思。”
說完,禰衡轉身回屋,一邊走一邊揚手。“若是他來找我,就說我眼睛疼,不見。”
孔融趕上前去,拽住禰衡。“我幫你洗洗眼睛,你看看我剛為張季禮與的傳記。”
兩人在堂上就坐,禰衡將孔融的文章看了一遍,老氣橫秋地點了點頭。
“文舉的文章有進步,可喜可賀。”
“但太尉說,向壁虛造,不合直筆為史之道。”
禰衡眼睛一翻。“直筆是直指本原,並非事事拘泥原貌。董狐書趙盾弑其君,豈是說趙盾手刃其君?身為執政,亡不越境,返不討賊,有違君臣之義,當負弑君之名。若抱泥原貌,則董卓亦不為廢立之事,扶立今上者為袁隗也。”
“我也是這麼想,奈何……”孔融很無奈,唉聲歎氣了片刻,突然一愣,猛地抬起頭。“正平,天子不會就是這個意思吧?”
“什麼意思?”
“你想啊,如果廢少帝,立今上的不是亂臣董卓,而是四世三公的袁隗,豈不更合乎道義?”
禰衡也反應過來。“所以,天子要將袁紹逐出袁氏宗族,由袁術為宗主,獨享其功。否則以此大功,袁紹當入朝主政才對。”
“然也!”兩人不約而同的大叫一聲,總算把握住了天子真正的心思。
開心了片刻之後,孔融收起興奮的心情,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
“那這傳記該怎麼寫?”
禰衡不假思索的說道:“心證。”
“心證?”
“張季禮雖無事功,卻有道德。他不畏董卓殘暴,陪天子西遷,忠於天子,不離不棄,德行無虧。就算是反對度田,也是為朝廷著想,其誌可嘉,其心可憫。由此處著眼,自然好寫。”
孔融點頭讚同。
他想了想,起身說道:“我要去問問與他一起西行的人,收集一些事跡,或許能更充實一些。正平,你要不要一起?”
禰衡搖搖頭。“孟達那樣的人都能直選散騎,天子用人未免過濫,不擇良莠。我要上書金馬門,請天子罷黜孟達,清君之側。”
孔融撫掌而歎。“後生可畏。正平,還是你反應快,又搶先一步。我老子,不複當年銳氣。”
禰衡傲然一笑,走到孔融的案前,取過紙筆,一揮而就。
他放下筆,拿起剛剛寫好的文章,滿意地點點頭。
“好紙,好筆,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