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鶉
虞翻垂下了眼皮。“度田能否實現王道,眼下還無法定論。可若是有人借反對度田為名,舉兵叛亂,我是讚成出兵平叛的。”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皮一抬,有寒光刹那迸現。
“天下有道,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子手握重兵,不是不能用,而是不輕用。若宵小之輩以為朝廷可欺,膽敢跳梁,自然要予以懲戒,使百姓知正朔所在。文武之道,一張一馳。大漢之所以有此一難,和光武過於寬待士大夫有關,如今中興,該收一收了。”
陸議目瞪口呆。
他萬萬沒想到會從虞翻口中聽到這樣的論斷。
難道他忘了,他也是士大夫?
“先生……不怕禍及自身麼?”
虞翻傲然一笑。“伯言,克己複禮,天下歸仁。若能興王道,那幾畝地何足道哉。斤斤於私利,而忘公義,豈是君子所為?難道在你心裡,所謂王道,還不及那幾畝地值錢?”
陸議啞口無言。
他有些後悔了。和虞翻這樣的人討論這樣的話題,顯然是不合適的。
他是真正的狂士,不能以常理計。
天子與他一見如故,或許是因為他們本質上是同一類人,聰明絕倫,又固執己見。為了目的,不惜一切,哪怕是自為犧牲,以身相殉。
這種人是可敬的,也是可怕的。
——
洛陽。
韓遂放下剛剛收到的邸報,咂了咂嘴,一臉的無奈。
韓銀正好走了進來,見韓遂一副牙疼的模樣,連忙問道:“阿翁,又上火了?”
韓遂點點頭。“的確有些上火,賈文和出任太尉了。”
韓銀一驚,連忙取過邸報,迅速讀了一遍,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他扔下邸報,叫道:“朝廷這是什麼意思,出爾反爾麼?明明……”
話音未落,韓遂一躍而起,抬手就是一記大耳光。
“啪”的一聲,又響又脆。
韓銀被打懵了,瞪著韓遂。“阿翁,你……”
“放肆,朝廷也是你能批評的?”韓遂眼睛一瞪,手又抬了起來。韓銀連忙向後退了一步,離韓遂遠一些。韓遂戟指而喝。“豎子,你要想活得安穩些,就管好你這張嘴。否則不用朝廷下詔,老子先滅了你,省得你殃及全族。”
韓銀很無語。他嚴重懷疑韓遂這是借題發揮,明明自己心裡不舒服,卻拿他出氣。
韓遂背著手,在帳中來回踱了幾步,突然在韓銀麵前停住。
韓銀嚇了一跳,轉身就想跑。
“站住,瞅瞅你這沒出息的樣子。”韓遂喝道:“去收拾一下,明天隨我出巡,到各段河堤看一看。若是有人敷衍了事,或者借機貪墨,又或者欺壓百姓,老子少不得要殺幾個人立立威。”
韓銀一驚。“阿翁,你若是生氣,打我幾下也就算了,殺人……”
“你懂個屁。”韓遂哼了一聲。“那些混蛋向來隻會殺良冒功,什麼時候能保境安民了?不殺幾個人,他們不會放在心上。屆時鬨出事來,不僅朝廷的心意被辜負了,老子的臉上也不好看。”
他又一次咂了咂嘴。“楊文先突然自免,賈文和出任太尉,自然是軍中出了紕漏。我自己不處理,難道要等朝廷下詔,把話說到明處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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