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顒就在行在住了下來,有時候跟著田疇四處轉轉,有時候留在帳中閱讀那些激烈爭論的文章,有時候還跟著田疇一起隨駕出行。
他在北疆的時候,就聽說過長安的論講。那件事從去年年初就開始發酵,但期望中的大會並沒有出現,邸報上的文章代替了麵對麵的爭論,讓石渠閣、白虎觀大辯論那樣的期望落空,但影響卻更加深遠。
比起《鹽鐵論》《白虎通義》這樣經過整理的專著,邸報上的文章更接近於原始,少了很多修飾。印出來的文字就改不了了,是對是錯,是黑是白,都任由後人評說。
誠如田疇所說,理不辯不明。辯論讓每一個參考其中的人都有了改變,有些人的文章前後截然相反,變化之大,令人瞠目結舌。
通過閱讀這些文章,邢顒感受到了無數士人的迷茫、疑惑與焦慮。他和他們一樣,在疑惑和恍然大悟、憤怒與喜悅中來回振蕩。
就在邢顒感覺思想風暴的洗禮時,戰場終於迎來了實質性的變化。
首先是劉備率部攻克了魏縣。
經過半個多月的準備後,在講武堂的協助下,劉備發起了對魏縣的進攻。陳登、張飛各率本部,從東、北兩個方向發起猛攻,僅用了半天時間就拿下了魏縣。
可能是受了袁術的刺激,陳登這次發了狠,一出手就是雷霆一擊,沒給魏縣守軍半點喘息之機,力壓張飛一頭。
但這個榮譽是有代價的。
擔當主攻任務的都尉徐盛身披重甲,手持鐵矛,率先登上城頭,撕開了城頭的防守。但是在十倍的敵人反撲下,他身受重傷,五十名親衛幾乎全部陣亡,所部將士折損超過三百人。
其他各部的損失也不少,總傷亡近兩千人。
相比之下,張飛雖然沒能搶到先登的功勞,但損失不到千人,而且以輕傷居多。經過簡單的救護後,這些人就可以重新戰鬥。
正因為如此,劉備將繼續進軍,直逼鄴城的任務交給了張飛。
想找張郃報仇的不僅是陳登,張飛也忍張郃很久了。
陳登雖然不甘心,卻也無可奈何。傷亡過大,戰鬥力最強的徐盛又受了重傷,不能再戰,就算劉備將這個任務交給他,他也不敢接。
無奈之下,他隻能請諸葛瑾出麵,請華佗為徐盛療傷。
其次就是北海相孫策進入渤海,一路勢如破竹,連下數城。在攻克渤海郡治南皮後,孫策又迅速進兵東光,在東光大破冀州軍,斬首近萬,然後在清河界停了下來,請旨是繼續進兵清河,還是就地休整,推行度田。
協助孫策作戰的是張紘,負責度田的則是張昭。
張昭拒絕了朝廷的征召,對度田卻非常積極。他之前就在北海推行度田,還為此和大儒鄭玄論戰了一場。鄭玄雖然學問精深,但涉及到施政,根本不是張昭的對手,被辯得啞口無言。
張昭推行度田的方法和田疇的建議有點像,沒有荀攸那麼粗暴,卻更有說服力。
想不交出土地也可以,先查你當時購買土地的價格是不是公道,有沒有巧取豪奪的嫌疑,再看你這幾年有沒有逋欠賦稅,所有欠的全部補上。
這麼多數據,當然不是短時間內能查得清楚的,所以張昭采取了清者自清的方法。
給你們半個月時間,你們自己提供證明,證明自己是無辜的,否則彆怪我派兵上門。
半個月時間,誰能找到充足的證據,尤其是賣田者的證詞。在幾個假冒證據,試圖蒙混過關的被張昭識破,當眾斬首之後,沒人再敢玩花樣。
與此同時,張昭還是樹立了幾個榜樣。
有幾個豪強土地不多,價格還算公道,而且是最近才兼並的,證據齊全,欠的賦稅也不多。補齊之後,張昭就放過了他們,並且大張旗鼓的宣稱,隻要能達到這樣的標準,任何人都可以心安理得的擁有更多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