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統取來水和布巾,讓辛毗洗臉,又倒了一杯涼茶,遞給辛毗。
辛毗捧著杯子,喝了一口茶,慢慢鎮定下來。他看了一眼龐統,忽然心中一動。
龐統是天子身邊的親信,與諸葛亮相當,聰明過人。他或許能幫自己出個主意。
“士元,你到天子身邊多久了?”
龐統曲指一數。“還有幾天就兩年了。”
“你今年貴庚?”
“熹平六年生人,今天二十有二。”
辛毗羨慕不已。“弱冠之年就能隨侍天子左右,明君賢臣,如魚得水,何其幸哉。不像我,所遇非人,如今家人陷於敵手,欲救而不可得,日夜煎熬,肝腸寸斷。”
龐統眨眨眼睛。“辛君,你……是說鄴城裡的家人麼?”
“正是。”辛毗一聲長歎。“潁川是兵家必爭之地,當初董卓亂政,我等慌不擇路,蜂擁而至河北,冀苟全性命於亂世。誰曾想,會落得今天這個局麵。”
龐統忽然笑了一聲。“你擔心審配殺了你的家人?不至於吧。”
辛毗拱拱手。“士元若有妙計相救,毗感激不儘。”
龐統坐正了身體,微微一笑。“辛君,關心則亂,你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了。依我看,事情遠遠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
辛毗翻身就要拜倒,龐統連忙扶住了他,不讓他拜下去。
“辛君,不必如此。”
“士元,城中不僅有我辛氏數十口,還有親朋故舊近百口,豈能不急。我兒子才十三歲,女兒才十歲,如果被殺,我勢必不能獨活。士元若能有計教我,潁川辛氏將銘感五內,世世不忘。”
龐統歎息道:“辛君,你所擔心的,不就是審配麼?審配的確很瘋,但像他那麼瘋的人,能有幾個?”
辛毗一怔,突然反應過來,連連點頭。“沒錯,像他這麼瘋的,曲指可數。”
“就是嘛。天子大軍圍城,雖尚未開戰,但凡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鄴城必破。之所以據城不降,無非是想覺得大軍日費千金,朝廷必然要從中原征糧,中原世族難以承受。如今天子在冀州推行度田,以冀州之糧自食,毋須中原轉運,鄴城根本不可能等到援兵。除了投降,必死無疑,隻是時日長短而已。”
龐統笑了笑。“既然如此,還有幾個人願意陪著審配一起瘋?”
辛毗心中歡喜,連連點頭。
他明白了龐統的意思。
審配瘋了,彆人沒瘋,願意陪著審配一起死的人沒幾個。張郃、高覽如此,城裡的其他人也是如此。所以,他根本不需要擔心沒有響應他。
之所以還沒有人出現,是因為汝潁人大多被審配關起來了,無法自由活動。能自由活動的幾個人比如袁熙又實在沒用,根本不敢出頭。
城裡就像一堆積薪,隻等一個火把。
他就是那個火把。
隻要他進了城,說明城外的形勢,會有無數的人響應他,審配反倒成了孤家寡人。彆說救出族人,砍下審配的首級,立個大功,都是有可能的事。
“多謝士元,感謝不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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