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傑沉默片刻,壓低了聲音。“益州平定後,天子要西征了吧?這麼多良將猛士,總不能都閒著。”
士孫瑞轉頭瞅了魏傑一眼,微微一笑。“你反對西征?”
魏傑一愣,隨即搖頭道:“那倒不是,我隻是擔心過於倉促……”
士孫瑞抬起手,打斷了魏傑。“在你看來,天子是個急性子?”
魏傑啞然,盯著士孫瑞看了片刻,忽然笑了。
“君榮,你這是相信天子,還是給自己找理由?”
士孫瑞幽幽一聲隻能說息。“將來的事,誰也不能保證,想來西征萬裡,一點挫折也沒有也不太可能。但天子登基以來的所作所為,你我皆是親眼所見。彆的不敢說,他不是一個急功近利之輩,是可以斷定的。”
魏傑點頭讚同。“這倒也是,天子雖年然年少,卻天生老成。能在董卓、李傕等人手中脫身,並完成致命一擊,的確能忍。”
“能忍董卓、李傕固然很難,卻有很多人可以做到。能對士大夫隱忍,這才是真正的天子胸懷。”
士孫瑞背著手,沿著城牆,緩緩向前走去。“引儒生入軍營,教化將士,使虎狼之士心為朝廷爪牙。論講於太學,以邸報為無形之台,使士自辯,理自明,這樣的手段,比起黨錮豈不高明百倍?”
魏傑跟了上去,聞聲歎息。
士孫瑞說得有理,天子雖年輕,卻是一個高瞻遠矚又步步為營的英主。短短幾年之間,他已經將大漢的沉屙解決大半,徹底扭轉了頹勢,將大漢由夕陽西下改造成了東方欲曉。
幾年前,誰能想到他們今天會討論天子西征的事?
他不是反對天子西征,隻是擔心天子太急。如果天子能緩緩圖之,他不僅不反對,反而堅決支持,甚至可以親自上陣。
開疆拓土,是每一個武人心中的夢想。
他隻是不希望天子窮兵黷武,將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太平又毀了而已。
君臣之間,本無根本分歧,他的擔心也隻是杞人憂天而已。
天子比他更有城府,更有章法。
——
拿下天險劍閣,益州腹地洞開。
士孫瑞卻沒有急於進軍,他一麵送出捷報,一麵召見廣漢太守,下令度田。
太守趙珪剛露出一絲猶豫,士孫瑞就沉下了臉,宣布就地罷免趙珪,由閻圃暫時接任,並主持度田。
閻圃是巴郡人,正當壯年,本在漢中太守張魯麾下為吏。士孫瑞進駐漢中,張魯派他與士孫瑞接洽相關事宜,士孫瑞看中了他的機智,便帶在身邊,參謀軍事。
這次選擇強攻劍閣,便是閻圃首倡。
閻圃說,劍閣的確易守難攻,但正因為如此,拿下劍閣,更能震懾益州人心。
劉璋覺得劍閣是天險,所以沒有安排名將鎮守,兵力也有限,麵對北軍,看似有一戰之力,其實相去甚遠,已經到了天險都無法彌補的地步。
事實正如閻圃所料,北軍拿下了劍閣,而廣漢也因此望風而降。
為酬其功,士孫瑞讓閻圃代理廣漢太守。
以他目前的地位,這個代理基本等同於任命,也就意味著閻圃由一個漢中太守府的掾吏一躍而為二千石。
這樣的超擢震驚了所有人,就連閻圃本人都驚呆了,不敢接受。
士孫瑞安慰他說,我隻是給你一個機會,能不能坐穩這個位置,就看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