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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星落回到屑金院,沐浴休息過後,在黃昏時分去給老太妃報了平安。
萬鬆院裡,謝拾安、謝厭臣都在。
聞星落行禮的時候,注意到謝觀瀾也在。
青年緋衣玉帶,端坐在楹窗下的暗影裡,正麵無表情地吃茶。
她收回視線,攏在寬袖裡的手不覺收緊。
老太妃擔憂了幾日,吃不好睡不好的,現在見他倆都平安無事,才長籲一口氣。
她終究上了年紀,實在疲憊不堪,略微用了些晚膳,就回房休息了。
她走後,謝拾安拍案而起,“大哥,我去殺了杜廣弘!”
杜廣弘在堤壩上做手腳,引得山洪暴發,要是謝觀瀾運氣差一些,未必能活著回來。
謝觀瀾冷淡道:“你以為,你進得去陽城?”
杜廣弘的護衛早就把陽城圍得水泄不通,一隻蒼蠅也飛不進去,就怕謝觀瀾報複他。
謝拾安苦惱地抓了抓金項圈,“那怎麼辦?!他乾出這種事,怎麼能讓他活著,繼續給咱們使絆子?!”
“要不……”謝厭臣忽然提議,“我扮做遊方的赤腳大夫,去陽城給他下毒?”
他一邊說,一邊從懷袖裡掏出一隻隻小瓷瓶,“我發明了很多毒藥,這一瓶可以讓人活活笑死,這一瓶可以讓人活活哭死,這一瓶能偷走壽數……”
謝觀瀾放下茶盞,“進不去陽城,再多的毒藥都沒用。”
這是實話。
屋裡陷入寂靜,隻餘下窗外的瀟瀟雨聲。
燭火跳躍。
謝觀瀾忽然瞥向聞星落,“你怎麼想?”
聞星落正低頭捏著腰間的荷包。
荷包裡藏著一方桃花凍的印璽,是謝觀瀾送給她的……
驟然被叫到名字,她抬起頭,看見三人都盯著自己。
他們是真的把她當做自己人了。
連議論這種事都沒避著她。
想起洪水決堤命懸一線的刹那,聞星落杏眼裡掠過寒意,語氣卻輕飄飄的,“西南不是暴雨連綿,糧食緊缺嗎?”
謝拾安聽不懂,“寧寧,啥意思啊?你是不是想讓杜廣弘餓死?”
“不是的。”聞星落搖搖頭,“我在想,或許長兄可以借著押送糧食賑濟百姓的名義,帶兵進入陽城,再誣陷杜太守中飽私囊貪汙賑災銀,直接殺了他。”
杜廣弘手底下才幾個兵啊。
西南三十萬大軍,可都儘歸謝靖父子調遣。
隻要有了進城的借口,管他站不站得住腳,就算謝觀瀾硬闖進城,難道他杜廣弘還能攔得住嗎?
反正遲早都要造反。
誅九族的事情都敢乾,也不差帶兵圍城這一遭了。
謝觀瀾看著她。
少女說出的話膽大包天。
卻不知為何,始終在回避他的視線。
…
聞星落回到屑金院,翠翠已經鋪好床褥,活潑道:“奴婢給小姐的被子熏了桃花味的安神香,熏得香香的,小姐今晚肯定能睡個好覺!”
聞星落沒說話,安靜地推開楹窗。
窗外,遠處的樓閣掩映在雨幕裡,巍峨輝煌燈火通明,飛簷卷角好似猛獸的獠牙,它穩穩坐鎮在鎮北王府,守衛一方太平。
是謝觀瀾居住的滄浪閣。
翠翠好奇地湊過來,“小姐,您在看什麼呀?”
聞星落倏地掩上窗,“沒什麼……”
她坐到梳妝台前,看著銅鏡裡那張平靜的臉,一邊梳頭一邊問道:“聞家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