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源東城門外。
閻錫山的撤退命令,如同一根救命稻草,迅速傳達到了正在血與火中苦苦支撐的晉綏軍各部。
然而,這根稻草很快就被鬼子的鋼鐵洪流無情地碾碎。
起初,撤退還算有序。
各部隊在軍官的指揮下,互相掩護,交替後撤,試圖擺脫與鬼子的纏鬥,保留一絲體麵。
然而,這種脆弱的秩序,在鬼子戰車部隊那冰冷的鋼鐵履帶麵前,瞬間土崩瓦解,蕩然無存。
“轟隆隆——”
十幾輛九七式中戰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碾過殘破的工事和遍地的屍骸,凶猛地追殺出來,毫不留情。
車身上的機槍噴吐著致命的火舌,如同死神的鐮刀,將試圖阻擊的晉綏軍士兵成片掃倒。
炮塔上的37毫米戰車炮,不時發出一聲聲沉悶的怒吼,每一發炮彈都能在撤退的人群中炸開一團血霧,撕裂脆弱的**。
原先憋著一股血勇之氣,還能不顧一切往前衝鋒的晉綏軍士兵,在撤退的那一瞬間,心中那股氣瞬間就卸掉了,在看到這些勢不可擋的鋼鐵怪物後,隻剩下無儘的恐懼。
恐懼,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迅速吞噬著他們的理智和勇氣。
“鬼子的坦克衝出來了!”
“完了!全完了!”
“快跑啊!再不跑就沒命了!”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緊接著,撤退便演變成了徹底的潰逃,一場毫無組織的狼狽奔逃。
有的士兵扔掉了手中的步槍,丟棄了沉重的裝備,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發瘋似的向後方奔逃,隻求能離那些鋼鐵怪物遠一點,再遠一點。
建製被打亂,軍官的呼喊聲被淹沒在混亂的腳步聲和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中,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許多士兵在慌不擇路之下,與自己的部隊跑散了,在硝煙彌漫的戰場上亂竄,成為了鬼子追擊的絕佳目標,被輕易射殺。
槍聲、炮聲、爆炸聲、坦克發動機的轟鳴聲、士兵的慘叫聲、軍官絕望的怒吼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末日般的潰敗景象。
東城門外,儼然成了一片人間地獄,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
與此同時。
距離戰場數公裡外的358師臨時指揮部內,卻是一片異樣的平靜,與前方的混亂形成了鮮明對比。
楚雲飛背著手,靜靜地站在簡陋指揮所的窗前,目光投向東方那逐漸亮起的天際線。
晨曦微露,驅散了些許夜的寒意,卻驅不散戰場上那濃重的血腥與硝煙,也驅不散他心中的凝重。
他麵色沉靜,看不出喜怒,仿佛眼前這場慘烈的潰敗與他毫無關係,又仿佛一切儘在他的預料之中。
方立功快步從外麵走了進來,他的軍靴上沾著泥土,臉上帶著一絲焦慮和不安,眉頭緊鎖。
“師座,”他低聲詢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忍,“前線的部隊……開始潰逃了,場麵非常混亂。我們……我們是不是要去接應一下?多少拉兄弟部隊一把?”
畢竟是友軍,眼睜睜看著他們被鬼子屠戮,方立功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唇亡齒寒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楚雲飛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甚至沒有回頭看他一眼,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
他依舊望著天空,看得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