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彆了統領大人的陳正沒有回到那個日租一靈的甲字號洞府,而是回了外坊市的小院。
對於陳正的回歸,淩清兒沒有意外,隻有滿心歡喜,還拿出自己私下攢的靈石,出門買來各種富含靈力的食材,準備做一頓大餐來犒勞多日不見的他。
這一天,陳正難得的沒有修煉。
他躺在院裡發呆,偶爾偏過頭看上幾眼廚房裡忙活的淩清兒,聽著她一邊做飯,一邊有些絮叨的分享著自己在他閉關之後的生活樂事,不時出聲附和幾聲。
晚飯的時候,淩耀宗沒有回來。
聽淩清兒說,她哥現在越發受到上司重視,與同僚的應酬也多了起來,經常很晚才回來,早上天還沒亮就又出門了。
很多時候,小院裡隻有淩清兒一個人,很是冷清。
淩清兒想養隻貓陪自己。
不過她又有點不太敢。
因為之前買的幾隻小雞仔最後都讓她給養死了,似乎是吃錯了什麼東西,先是一隻發病,接著所有小雞仔都跟著發病。
淩清兒在凡人藥鋪裡買了一些草藥,但最後還是沒救過來。
她說自己應該買更貴的靈藥,可當時沒舍得。
所以她怕自己又把貓給養死了。
陳正隨口說自己以後送她一隻小貓靈獸,抗病又抗餓,這樣就不怕養死了。
淩清兒明顯當真了,吃飯的時候還不時抿嘴偷笑。
吃過飯後,陳正仍舊沒有修煉,而是安靜的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醒來。
他看著鏡中陰鬱寡歡的年輕麵孔發了一會兒呆,而後拍了拍自己的臉。
“乃乃的,不就是殺了個人嘛,要想在本地混,遲早都要麵臨的事,矯情個屁。”
“沒聽那老登說,這可是成為強者的第一步。”
話是這麼說。
但陳正多少還是有些提不起勁頭。
他將這種現象視為第一次殺人的後遺症。
這種事經常殺人的朋友應該都有過體會。
除了那些天生超雄的家夥,第一次殺人的時候,腎上腺素上湧,腦子裡興奮激動大於恐懼,但事後手卻會止不住的顫抖,有的還會伴有惡心和嘔吐。
生理性是一方麵,更多的則是心理上的排斥。
因為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個經過社會道德倫理素質教育塑造而出的道德人格。
殺了人,道德人格受到傷害,它就會和主人格打架。
一般道德人格是打不過主人格的,甚至會被按著頭爆錘。
所以很多人殺著殺著也就習慣了,覺得殺個人和殺頭豬沒什麼兩樣。
他們的道德人格在一次次的心理搏鬥後,已經被主人格打死了。
偶爾有道德人格獲勝的,主人格就會陷入負罪感之中,沮喪不已,在惴惴不安中惶恐終日,最後主動自首換來心靈的安寧。
所以好人犯錯要付出的代價永遠比壞人大。
因為壞人的道德人格天生就是個弱雞,被主人格教訓幾頓就徹底消亡。
而好人的道德人格像打不死的小強,會在主人格的內心深處,抓住機會一次次的複蘇,直至獲勝。
陳正隻是個正常的普通人,談不上好,也談不上壞。
所以他把自己的道德人格爆錘了一頓後,心中果然好受多了。
新的一天,理應有新的麵貌。
陳正走出房間。
日頭已經高照,他這一覺睡得還挺長的。
說起來,他早習慣了不睡覺的生活,說句日夜顛倒都是輕了的,他根本沒有日夜的概念,睜開眼睛就是修煉,閉上眼睛還是修煉。
淩清兒已經出攤去了。
青山坊市不少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玄翎司的陳七爺和黑旗會是為了一個女人發生衝突,但除了內部人員,很少人知道這個女人正是淩清兒。
所以淩清兒還是一個坊市中普普通通,為了生活和修煉去外麵擺攤的女修,過著以前差不多的生活。
擺攤,賺錢,修煉,日複一日。
為著一個可能永遠達不到的目標。
要說唯一的變化,就是她那個已經是玄翎司預備玄翎衛的哥哥在她擺攤時去過一趟後,她在棚戶區廣場擺攤的日子明顯平靜許多,以前不時遇到的調戲和調侃都消失不見。
陳正並沒有大包大攬的為淩清兒安排一切。
彆說淩清兒還沒成為他女人,就是真成了,他也沒打算把人家養起來當個金絲雀。
在沒有準備承受彆人的命運之前,就不要隨意插手彆人的人生。
享受了一會兒日光浴。
陳正手掌一伸,便有一個拳頭大的水球聚攏而來。
接著水球覆蓋到他的臉上,隨著嘩啦啦的漱口水,洗臉刷牙就一同完成了。
陳正童心作祟,張嘴一吐,一道晶瑩剔透的小水柱就被他噴出數米之外,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若隱若現的彩虹也隨之出現。
陳正看得一樂,蹲在台階上,脖子上仰,把自己的嘴變成了花灑蓬頭。
細密的水珠淅淅瀝瀝的落下,隨風飄到他自己臉上,涼絲絲的,他也不嫌棄,隨手一抹就不管了,然後就這麼傻嗬嗬的玩了一盞茶的時間。
直到院門被敲響。
陳正這才停下動作。
他忽然覺得心情好受多了,比睡上一覺還管用。
果然,人得需要一些看似無聊的興趣愛好來調節身心。
陳正如是感慨。
……
院門打開。
就見柳青泉一團和氣的走了進來。
“陳老弟,我又來打擾了。”
陳正笑臉相迎:“說什麼打擾,老哥你什麼時候上門我都歡迎。”
柳青泉走至院中,忽的警惕的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
“我聽說林老怪昨日死在坊市不遠的地方,外麵都說是老弟你和統領大人聯手殺的?”
陳正一聽,連忙正色道:
“老哥你是從哪裡聽來的謠言,分明是那林老怪記恨我在拍賣會上與他爭搶紫雷破邪符,半路截殺我和王姑娘,幸好有統領大人暗中護送愛女,這才及時出手阻止。
否則我和王姑娘都得遭受毒手,這等劫修,自是死不足惜。
而且這事不止我和統領大人知曉,還有路過的三位築基前輩,同樣目睹了全過程。”
好嘛,居然還是四打一。
統領大人對陳老弟未免太好了,居然為他請動這麼多人手。
柳青泉自然腦補了過程,對於陳正的解釋,卻是將信將疑。
畢竟這種事不能看誰怎麼說的,要看誰怎麼死的。
“不管怎樣,陳老弟你這次能參與其中,坊市之中,又要開始流傳你的威名了。”
“這次可不同上次黑旗會那樣,林老怪在整個綠水郡都有幾分名聲,居然就這麼死了,所以我這次過來就是受張會長所托,請你赴宴,他想要帶著他那重孫子再次當麵向你道歉。”
陳正愕然道:“不至於吧,我們恩怨不是兩清了?”
柳青泉搖頭失笑:“你可知道青山坊市已經十多年沒有築基修士隕落了,追溯到上一次,還是玄翎司的執法小隊追殺一個在逃罪修。”
“張會長的實力還不如林老怪呢,他能不被嚇壞了嘛,”
陳正一時哭笑不得。
這就是所謂的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嘛。
“柳老哥,你知道我的性格,宴我就不去了,你幫我帶句話,我和他恩怨兩清,絕不會以此找他麻煩,且讓他安心。”
柳青泉歎了一口氣,苦笑道:“我就知道是這個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