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
劉素芳跌跌撞撞地衝進堂屋，臉色慘白。
“天殺的！糧缸！糧缸！”她哆嗦著掀開米缸蓋子，下一秒，撕心裂肺的尖叫劃破夜空.
原本裝滿糧食的缸裡，此刻爬滿了白花花的米蟲！米粒被蛀得千瘡百孔，蟲子在黴變的穀物裡翻滾蠕動，散發出一股腐臭味。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劉素芳瘋了一樣用手去扒，蟲子立刻順著她的手腕往上爬。
田瑩站在門口，臉色發青，手裡的油燈咣當掉在地上。
李天佑從裡屋衝出來，一見這場麵，胃裡一陣翻湧，扶著門框乾嘔起來。
劉素芳癱坐在地上，突然想起宋曉白天那句意味深長的話.
“您說，這些蟲子要是全跑您家糧缸裡……”
她渾身發抖，終於明白。
這就是宋曉的說的報應。
交貨日清晨。
村口老榆樹下，兩輛嘎斯牌卡車卷著黃土衝進水郭村。
宋家院裡飄著怪味胡豆的焦香，這香氣比往日更加濃鬱，宋曉昨晚特意調整了配方，在原有的詭味粉的基礎上加入了微量咖喱粉。
這是從糧倉商店裡高價買來的，是這個時代的稀罕物。
柴房門口堆著整整齊齊一百個木箱，每個箱子上都用紅漆工整地寫著“宋記怪味胡豆”五個大字，右下角還蓋著宋曉親手刻的印章。
宋曉蹲在柴房門口，貼好最後一箱怪味胡豆的封口。
“曉曉！”宋鳴的破鑼嗓子從院外炸響，“供銷社的車到村口了！”聲音裡透著掩飾不住的興奮。
她抬頭望去，土路上騰起的煙塵裡，卡車正緩緩駛來。
打頭的駕駛室裡，王胖子圓滾滾的身子幾乎擠滿整個車窗。
“陣仗不小啊。”宋建國叼著煙袋從堂屋出來，火星子簌簌落在補丁褲上。
宋曉拍拍衣擺站起身。
她今天特意換了件簇新的的確良襯衫，衣領處彆著母親連夜趕製的布藝胸針，用碎布頭拚成的稻穗圖案。
“哥，叫文哥他們來搬貨。”她話音未落，三個高大的身影已宋家老宅飛奔而來，腳步聲震得地上的小石子都在跳動。
大堂哥宋文扛著扁擔衝在最前，補丁摞補丁的汗衫被肌肉撐得緊繃，汗水在布料上暈開深色的痕跡。
二堂哥宋武拎著麻繩，古銅色的胳膊上還沾著田泥。
三堂哥宋傑落在最後，懷裡抱著摞空竹筐。
“早候著呢！”宋文咧嘴一笑，露出被煙熏黃的板牙，“聽說今天貨比上次還多？昨兒個夜裡就聽見你們家石磨響到三更天。”
卡車轟鳴聲漸近，，副駕駛的王胖子等不及車停穩就跳了下來。
他今天雖然穿著體麵，但腋下卻已經印出兩圈汗漬，左手攥著個鼓鼓囊囊的牛皮公文包，右手提著個印著外文的塑料袋。
“宋同誌！”他老遠就伸出胖手，迫不及待的跟宋曉說出來意，“省供銷社領導看了咱的胡豆，直接批了長期收購協議！”
宋曉接過文件，紙張在陽光下泛著青白色的光，散發著新鮮的油墨味。
她注意到合同上的公章還帶著未乾的印泥，顯然是連夜趕製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