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賀府。
賀三郎的日子一如既往地悠閒。
他在自己院中畫一幅空穀幽蘭圖,八角祥雲硯台邊,擺著一碟細白如雪的鹽。
畫上顏色未乾時,賀三郎取了一些鹽灑在蘭草圖上,可以形成晨間露珠的效果。
賀三郎畫畫時喜歡用鹽,尤其是在畫風雪雨露時,添上真實的肌理感和層次感。
他用的鹽也是市麵上少見的精製細鹽,比尋常人家食用的鹽還昂貴許多。
賀三郎沉浸在閒情雅致中時,賀庭方正眉頭深鎖。
紫銅香爐內,輕煙嫋嫋升起。
賀庭方在書房內來回踱步:
“嶺南那條線這麼多年沒出事,為何這次被禦史查到了?”
戶部尚書付遷肥胖的身軀擠在太師椅內,臉色也不好:
“李瓊不知收斂,尋常做的那些勾當被人捅出來告了,又遇上鄭明堂那個較真的,順藤摸瓜查出了私鹽之事。”
“再加上顧景那個油鹽不進的老東西也在潯州任刺史。”
賀庭方走到窗邊,雙手負於身後:
“那銀子去向何處?”
大瑜販私鹽一事屢禁不止,朝中官員亦有彼此勾結,私下以此牟利。
賀庭方和付遷兩人已經暗中運作了十幾年。
私鹽利潤高,每年都能帶來可觀的進項,眼下少了嶺南這條線,今年的進項要少許多。
付遷皺了一下肥大的鼻頭:
“鄭明堂他們沒找到,我們的人也沒尋到。八成是李瓊藏下來想給自己留個家底。”
賀庭方冷笑一聲,眼神如鷹:
“他有那個胃口把銀子吞了,那也得有機會花。”
“此事報回京,皇上必然會嚴查各地私鹽,你讓揚州那條線近日停手,先避避風頭。”
付遷兩手交握,眉間有幾分不安:
“李瓊若是挨不住審,將我們這頭透露了,鄭明堂和顧景定然會追查到京城這邊。”
賀庭方眸中幽幽:“那就讓他閉嘴。”
皇城。
綻開的月季花比宮牆還紅。
慕容婉的裙擺拂過花瓣,衣裙上仿佛也沾染了一抹花色。
慕容銘走在旁邊打著哈欠。
兄妹兩人走在去禮和殿的路上,途中見到幾個內侍拖著一個褲子上都是血的人匆匆而過。
慕容婉看見了,隻當做沒看到。
母親說過,宮中的事情不能多問。
但慕容銘總是會被這些事情吸引目光,盯著人家血紅的褲子看。
“皇伯父打人板子了?”
慕容銘很訝異,他印象裡皇伯父是很和藹威武的人,一點也不像會打人板子的樣子。
慕容婉小聲道:“彆管。”
“阿銘、婉兒。”太子慕容禛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慕容銘兄妹齊齊行禮:“太子殿下。”
“不必多禮。”
慕容禛抬手,掃了一眼被內侍拖走的人。
“父皇這兩日因私鹽一案不悅。”
除了潯州,其他地方也查到了官商勾結販私鹽之罪,皇上怒不可遏。
一國之主不悅時,身邊常常有人要見血。
慕容銘撓著頭:“什麼私鹽案?”
慕容禛沒有解釋。
但禮和殿上,張太傅也提起了私鹽案。
“近日朝中查出潯州長史勾結鹽販,屢販私鹽。皇上下令嚴查各地,在青州、越州等地也都查出官民販私鹽之事……”
“私鹽一事屢禁不止,鹽戶藏私鹽,鹽販運私鹽,百姓買私鹽,官場護私鹽。”
慕容銘難得沒睡覺,但聽了半天更迷惑了。
他不能理解為什麼要為鹽折騰這麼多事,不就是菜裡放的那點東西麼?有什麼好稀罕的?
張太傅儘量用淺顯的語言繼續解釋:
“官鹽價格高,私鹽價格低,便有百姓買私鹽。”
“官鹽價格雖高,但鹽稅重,鹽戶入不敷出,為尋利潤便會賣私鹽。”
“各位殿下如何看此事?”
寧安公主傲氣道:“我父皇賞鹽給全天下百姓,讓他們彆去買私鹽不就行了。”
張太傅:“…公主可知宮中存鹽幾何?天下百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