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越來越亮了。
聽雨軒的樹葉和花朵都明豔了。
一束一束的光線流瀉進屋內,屋內也很亮堂。
蘇知知走進了主屋。
忍冬回到屋裡,有些手忙腳亂地給蘇知知倒水:
“小……小小姐,喝些溫水。”
聽雨軒裡沒有茶,隻有乾乾淨淨、普普通通的水。
忍冬手上倒著水,可視線一直黏在蘇知知的身上。
蘇知知跟忍冬簡要解釋過了。
忍冬也終於從大喜大悲的情緒中勉強平複。
小姐不在了。
可是世上還有小小姐。
針紮一樣的酸楚中混著欣慰和喜悅。
忍冬看著蘇知知的側臉、眉毛、鼻子、下巴、身形。
五官不像小姐,更像夫人,但是那種神態,那一顰一笑卻很像小姐。
所以她下意識地會荒唐認為這是小姐的轉世之身。
蘇知知接過溫水:“冬姨,你叫我知知就好了,我身邊的人都叫我知知。”
“好,知知,”忍冬紅眼笑,“小小姐說怎麼叫,就怎麼叫。”
蘇知知看了屋內一圈。
地麵、椅子、桌子還有供桌上麵的牌位都很乾淨,一塵不染。
牌位前點著香,放著兩個瓷盤子。
一個瓷盤上放了幾個果子,另一個瓷盤上則放了一把金黃的桂花。
屋內,也有桂花香。
蘇知知把方才摘的一朵淩霄花也放在桂花盤上:
“冬姨,你不要太難過。我娘葬在嶺南,我外祖父外祖母還有大舅舅大舅母也在那。他們都在一起,不孤單的。”
“山上一年四季都有各種花和果子,我會摘花和果子去看他們。”
忍冬一個勁點頭:“好好,在一起就好。以前小姐在王府的時候,很想夫人,在一起就好……”
忍冬帶著蘇知知在聽雨軒的每個角落走了一遍,一樣一樣地介紹。
十多年前的畫麵在她的回憶裡依然生動如昨日:
“這是小姐的書桌,小姐小時候不愛寫字,但是後來在王府總寫字,小姐說寫字靜心……”
“這雕花木榻還是小姐的嫁妝呢,從裴府帶過來的。小姐白日就喜歡在木榻上睡著,小小姐……知知來坐……”
“這有窗,坐在榻上的時候,推開窗就能看見院子裡的花花草草。這些樹和花都是小姐種的,以前小,現在大了……”
蘇知知聽著忍冬的描述,好似能看見一個很跳脫的女子,一會兒在榻上睡白日覺,一會兒在院裡種樹,一會兒在桌邊寫字。
院子和屋子都很整潔漂亮。
可是再漂亮,也隻是個四麵圍牆的院子。
王府再大,哪有外麵廣闊的山川大?
“裴家出事後,我娘被禁足在府裡是不是很難熬?”
“唉,出了這樣大的事,小姐自然是很難過的,可是小姐過得不消沉。”
忍冬說絮絮叨叨地繼續回憶。
裴家被流放後,裴璿哭了幾日,但又振作起來。
她說她也想跟著爹娘一起走,但是她不能走,她要蟄伏在京中查真相。
在王府禁足的這幾年,裴璿大多時候都很有活力,很少露出悲切的一麵。
她說,她隻是禁足在王府,但是頂著正妃的名頭還有一身武功,沒人能欺負她。
她說自己這樣都覺得難受,那困在深宮中的長姐處境肯定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