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璿相信裴家終有一日會平反,到時候他們一家人住回裴府,再也不分開了。
她得知自己懷孕的時候很驚訝,然後有一日對忍冬說:
她夢見她肚子裡有一個女娃娃。女娃娃從她肚子裡掉出來,然後滿山跑。她自己飛到了天上,飄成一朵雲,看著女娃娃在山上跑。
裴璿認定自己懷的是一個女兒。
她說以後她帶著孩子回裴府,她要教孩子鞭法,還要把孩子送去二哥院子裡學寫字念書。
她說希望她的孩子愛笑,愛吃青菜不挑食,喜歡花草,身體和她小時候一樣強壯。
“小姐懷著你的時候,她說她已經查到了線索,隻是還沒找到證據。等她找到確鑿證據,裴家很快就可以回來了,她想回到裴家把你生下來,讓你住她以前的院子……那段時日小姐真的很高興……可是還沒找到證據的時候……”
忍冬拿帕子在臉上抹,一度說不下去。
桂花從窗外飛進來。
“我娘夢見過我。”蘇知知的手心裡有幾朵小黃花,聲音飄忽得像夢囈。
她小時候覺得世上一切事物都是有形的。
伍瑛娘和郝仁告訴她,去世的人會在天上,她就真的認為天上是有人住的。
所以她才會從小就說自己天上有個娘,地上有個娘。
地上的娘會照顧她還會打她屁股,是又凶又溫柔的人。
而天上的娘就趴在一朵雲上麵跟著她,出現在每一個有雲的日子裡。
所以她小時候畫畫時,總會在山上畫一片巨大的雲。雲上畫著村落和房屋,那是天上人住的地方。
阿澈剛上山的那年,她和阿澈一起去摘野果,最熱的天氣裡,時常有一兩朵雲遮在他們頭上,正好投一下一片陰影。
知知跟阿澈說,那是他們倆的娘在天上手牽手,一起給他們遮太陽。
後來知知長大了,還是會時不時仰頭看天上的雲,可心裡卻明白,雲隻是雲而已。
現在,她聽見忍冬說起以前的事,說到她娘夢見過她滿山跑。
她心裡升起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就好像,她娘這些年真的一直在天上看她,在陪著她。
“冬姨,”蘇知知握住忍冬的手,“我娘有沒有給我寫過信?”
忍冬愣了一下:
“好像沒有。”
“不過小姐留下了一些她以前寫的東西,我還藏著。”
忍冬想到這裡,把帕子一放,走到角落裡蹲著去了。
蘇知知也跟著過去:“藏在哪了?”
忍冬拿著一個小鏟子在角落撬地磚:“在這下麵呢。我藏得好好的,沒人動過。”
但就是因為沒人動過,忍冬撬得很艱難。
還是蘇知知出手把地磚給撬起來了。
地磚下麵有一個小坑,不深,大概半尺。坑裡麵放著個金匣子。
蘇知知問:“這地磚下麵怎麼會有坑,是冬姨你挖出來藏東西的麼?”
忍冬:“以前我和小姐一起挖的,小姐說要挖個地道通向外麵,避人耳目。可是真挖起來覺得太難了,隻挖半尺就算了,小姐說還是直接翻牆更方便。這個坑用來藏東西倒是剛好,我就把東西放這。”
塵封已久的金匣子被擦乾淨,然後打開。
裡麵放著幾本手劄,都是裴璿親筆所寫。
有的是成人筆跡,而有的則筆跡稚嫩。
“小姐小的時候不願意寫字看書,那時候裴家請來的先生就要求小姐每日都要寫日常見聞,小姐慢慢地就養成了習慣,常常會記一些事情。”
忍冬指著那本字跡稚嫩,筆法有些歪扭的冊子:
“這本最早,是小姐小時候寫的,後來出嫁時一起帶過來了。”
蘇知知的心跳有些快,很小心地翻開看,見那冊子的第一頁就寫著:
【我不想寫劄記。】
【二哥是隻大烏龜。】
【先生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