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話,想給我和冬冬臉色看,就憑你?
慕容循我都敢揍,更彆說你了。
下次再敢,牙都給你打落。】
【我有身孕了。
真是不敢相信,我也會有懷孩子的一天。
不知道娘是不是真的會投胎到我肚子裡來做我女兒。
我希望她來。我不怕操勞。
這樣,等翻案了,我就可以帶她回家。】
【我做了個夢。很真實的夢。
我肚子掉出一個女娃娃。我的身體很輕,變成一朵雲。
那個女娃娃在山上跑來跑去,會摘果子會捉蟲子。
我就飄在天上悠哉悠哉地看她。
她有時候也抬頭看我。
她在山上跑得很快,頭上係的紅繩很惹眼。
我在天上追她,追得都喘氣了。
然後我醒了。
因為肚子裡的娃娃用力踢了我一腳。
我告訴冬冬,我肯定懷了個女兒。】
【娃娃又踢我了。
老踢老踢,沒個消停。
等她出生,我要打她屁股。】
【開玩笑的,還是不打了,我是要做娘親的人,不和娃娃計較。】
【我找不到證據,有點頭疼。我想快點翻案,可是我不知道證據在哪。
這個時候就覺得我挺笨的,挺多事情不知道。
等翻案了,回裴家了,我要給我女兒取名叫裴知。
小名叫知兒,阿知,或者知知。
她最好什麼都知道,知道讀書寫字,知道習武練功,知道人心叵測。】
【今天想一想,算了,不知道也沒關係。
知道那麼多事情,做聰明人也很累的。
不如做個運氣好的孩子吧。
運氣好,擅長讓自己開心就行。】
【好吧,哪怕不聰明,運氣不好,學不會武功,都沒關係。
我都會很愛她。
我的知知。】
……
冊子翻到了一半,卻已經是最後的記錄了。
後麵全部是空白。
忍冬把蘇知知看過的手劄收好:
“後來王爺端了藥來聽雨軒,小姐沒喝藥,把藥砸了,刺了王爺一劍就逃走了。這些東西留了下來。”
“他們那時都說小姐摔下山崖沒了,我不信。我將它們藏好,相信小姐會回來。”
“這些手劄都很私密,小姐沒讓彆人知道,王爺也不知道。”
蘇知知看完了所有內容,視線仍舊盯著最後一個字,沒有抬頭。
忍冬和她說話的時候,她輕輕“嗯”了一聲,也沒有抬頭。
忍冬見蘇知知這樣子,以為她看到哪處不高興了,便輕聲勸:
“知知……小姐當年嫁入王府也隻有十六歲,心性也不成熟,也會有犯錯的時候。小姐不似二公子那般聰慧,可是小姐也儘力了。你若有什麼看著不妥當的地方,還請千萬莫怪罪小姐。”
“因……因為小姐那時候,也隻是個孩子。”
日光斜斜地打在蘇知知的側臉上,照清她臉上細小柔軟的絨毛。
她就這麼低著頭,像一幅靜止的畫。
她的手指很纖長,也很有力。
纖長有力的手指緊緊攥住書頁,攥得指尖都白了。
蘇知知從小就不喜歡看書,喜歡出去玩。
她看書看一兩遍就看懂了,不明白一眼就能看懂的文字為什麼有的人要看那麼久。
而她現在很認真地看著裴璿留下的手劄。
停留在最後一句上的目光,熾烈得幾乎要將紙張燃起火來。
啪嗒。
兩滴水漬落下來。
紙上洇出兩處圓圓的痕跡。
淚水從她眼裡溢出來。
一雙眼睛變成了泉眼,淚水擦都擦不儘。
“知知。”薛澈看見蘇知知反常的樣子,朝她走去。
蘇知知終於抬起頭來。
陽光勾勒出她明媚的半張臉。
她是很堅強的孩子,來到京城之後,不論是練功受傷還是被人設計嘲笑,她一次都沒有哭過。
而眼下,蘇知知紅著眼,流著淚,露出一個很自嘲的笑。
她說:“阿澈,看書真難。就算長大了,看書還是好難啊。”
好難,難得每一個字,每一撇每一捺,都紮進她的眼裡,她的心裡。
疼得她身體都要發抖,要扶住旁邊的案幾。
京城到嶺南,好遠。
她走過,她記得從黑匪山來京城時走了好多日夜。
可是娘懷著她的時候,一個人落下崖,逃離追殺,獨自撐到了嶺南。
她記得她在後山撿到小宋哥的時候,小宋哥一個人逃來的樣子有多狼狽,差點餓死。
那麼娘呢,娘當初是什麼樣子?
到底是什麼程度,才會讓娘生下她後就咽了氣?
娘說很愛她。
不用她聰明,不用她學武,不用她做任何事,就很愛她。
原來,世上真的有人會去愛沒有見過的人。
就像娘對她。
蘇知知沒有聽過娘講一句話。
而今日,在看娘的手劄時,她聽見了。
她聽見,隔著很遠的時間,娘在她耳邊說:
知知。
我的知知。
蘇知知的淚水越來越多,像夏日不絕的雨水。
娘不是一朵雲,是一個人。
是一個曾經活生生的人。
她看著這些劄記,就像看完了娘短暫的一生。
“知知,我在這,我在。”薛澈拿自己的袖子給蘇知知擦眼淚,擦得袖口都濕了。
他第一次見蘇知知哭得這樣傷心。
她的眼淚掉在他的手背上,幾乎要灼傷他。
薛澈看著她哭,不知道該做什麼,隻覺得心口最柔軟的地方被猝不及防地澆了一壺燒開的茶水,又驚又傷。
一個人哭,另一個人也會傷心。
門口傳來一陣倉促的腳步聲。
另一道身影跨進來,在看見屋內三人的那一刻,身形一頓。
蘇知知三人順著動靜的方向,看見了氣息不穩的慕容循。
慕容循似是被追趕著進來,額頭上浮著一層汗。
他進門後,身子僵住,看著蘇知知問:
“你,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