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西道。
秋雨過後,天氣添了幾分涼意,路上也是濕漉漉的。
長長的隊伍出現在有點枯黃的草地上,在空中飄蕩的軍旗被雨淋濕了,顯出幾分沉重和疲憊。
行進的黑山軍一腳深一腳淺地走過泥濘的土路。
萬人走過,草都被踩平了。
揮師北上聽起來非常激昂,但實踐起來非常考驗耐力和決心。
他們在路上走了兩個月,還沒有到京城,比預計的時間久了點。
畢竟烏泱泱的軍隊趕路和單槍匹馬趕路的情況不一樣,受外界環境影響大。
夏日的時候,他們在路上的多地都遇到了大暴雨,而且有些地方甚至出現了洪澇,一度阻攔了他們的去路。
因此耽誤了些時日。
雖然想加快行軍速度,但也要考慮到將士們的狀態。
秦嘯和魏大栓一把年紀了,是黑山軍中最年長的人。他們倆精神倒是很不錯,一直有勁頭。
秦嘯望著天色:“看天色也要晚了,將士們也疲乏,先找一處合適的地勢安營紮寨吧。”
慕容棣看光線已經暗下來,再回頭看看將士們沉重的步伐,點頭道:
“安營紮寨吧,今夜早點休息,明日早點出發。”
休整的號令傳下去,大家沉重的動作忽然又輕快了一點。
紮營帳的紮營帳,取水的取水,做飯的做飯。
很多嶺南來的士兵都不適應北方寒涼的天氣,吃上熱騰騰的食物時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時候。
炊煙冒起來了,火燒得劈裡啪啦。
負責炊事的士兵們把幾口大鍋一架,黍米、粟米加水熬煮,再把野菜和乾肉末放進去。
最重要的一步,是加入從黑山鄉帶來的湯料包。
秋錦玉之前嘗試在路上帶湯料包,發現效果很好,於是從西北回到黑山鄉的時候把湯料包的做法在黑山鄉推廣開來。
黑山軍這次出發前,就帶了不少湯料粉,在外麵煮野菜的時候就放一些。
這麼一煮,什麼都好吃。
休整的時候,還有不少人會在附近打些野味來加餐。
黑山軍的將士們不僅會打仗,還是種田狩獵的好手,總能捉到些野味。
有時大,有時小,打打牙祭不成問題。
慕容棣、秦嘯、魏大栓、秦老頭圍坐在一起,吃著野菜湯飯。
慕容棣吹了吹冒著熱氣的湯飯:
“現在形勢複雜,除了宮中的人要對付,還多了鐵勒汗國的威脅。”
魏大栓稀裡嘩啦地喝了一口湯:
“上回聽到的消息是寧安公主被送去和親,但我覺得這事很懸,有賀庭方那個攪屎棍在那攪,鐵勒汗那邊肯定憋著壞招。”
秦嘯臉色不太好。
寧安是淑妃秦蓉的女兒,是他的曾外孫女。
若是他年輕三十歲,在長安手握兵權時,哪裡會讓局麵變成這個樣子?
秦嘯往地上啐了一口:“待解決了長安的人,老夫定要殺得鐵勒汗人片甲不留!”
秦老頭說:“這事不好說,說不定鐵勒汗先到長安,把皇帝小兒給捉了做下酒菜呢。”
說完之後,秦老頭有點憂慮。
他擔心鐵勒汗國為了威懾人心,搞什麼挖皇陵掘祖墳的那一套。
長安皇陵那麼大,他還有好多沒下過呢。
要是被魯莽的鐵勒汗人毀了,那秦老頭簡直失去了在長安的最大樂趣。
彆人看秦老頭那麼急,都以為他是急徒弟之所急。
殊不知,他其實比徒弟還急。
咕——咕——
熟悉的叫聲在頭頂響起。
幾人立刻抬頭,果然見阿寶在上空盤旋了幾圈,然後俯衝而下。
“阿寶,來來,讓爺爺看看,是不是又有好消息了。”秦老頭放下碗,朝著阿寶招手。
阿寶閃著翅膀落下,火堆被扇得搖搖晃晃。
咕——咕——
慕容棣從阿寶的腳上解下信筒,將信倒出來。
仔細一看,驚得眉眼一挑。
秦嘯側過身子來:“出了何事?”
慕容棣將信紙遞過去:
“長安那邊也時機有變,不得不提前了計劃,如今宮變之事已成!”
他話音一落,魏大栓和秦嘯搶著看信紙。
他們還沒走到長安,慕容宇已經被解決了!
簡直是天大喜訊。
然而喜訊後麵又跟著噩耗。
鐵勒汗國反悔和談,南下直逼京城。
西北禍亂起,渾邪國趁機出兵。
許是考慮到秦嘯,信中特意提了一句,寧安逃出了和親隊伍,目前下落不明。
魏大栓:“這樣一來,最緊急的事情便不是逼宮了,而是將鐵勒汗驅逐出大瑜境內,殺了賀庭方。”
慕容棣神色凝重:“若鐵勒汗人先到長安,長安城的百姓包括舅父他們可能都有危險。”
“我們還有多久能到長安?”
秦嘯望著被夜色遮蓋的前路:
“恐怕還需半個月。”
“希望長安能撐住。”
……
長安近來總下秋雨。
今日倒是晴朗的好天氣。
天亮時,黑山府後院的公雞咯咯叫地打鳴,踩過積水滿地亂走,在地上踩出一個個竹葉的痕跡。
悟真給廚房打好水後,興衝衝地去喂雞。
他以前隻覺得種菜很滿足,從來沒養過雞。
在黑山府喂雞時,他覺得這些雞真可愛。
悟真摸了一下其中一隻雞背上的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