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吃一點,你這麼努力長大,施主們會很喜歡你的。”
咯咯咯咯!
雞啄食啄得歡。
悟真喂完雞後就回院子裡看師父去了。
他前腳剛走,倪天機就按著秋錦玉的吩咐來後院捉雞了。
他一眼就看中剛才被悟真摸過的那隻雞。
看著就很肥美。
那隻雞被拎到廚房殺了下鍋,然後被端上了桌。
黑山府今日早上吃得豐盛。
一大早的,竟然有幾個大菜。
今日很特彆,是中秋。
今日,薛澈要離開。
他要和雲靳一起去西北。
薛澈這回在長安待了幾個月,從初夏到秋日。
收到西北的急報時,正好中秋的前兩日。
軍情緊急,他們拖不得一天,最晚也得在中秋這日上午啟程。
薛澈和雲靳約好在京郊的樹林外碰麵。
薛澈早上吃飯的時候,村民們都一個勁地叫他多吃點。
蘇知知也說:“阿澈,你把我的那份雞腿也吃了。”
薛澈想起來,三年前他離開黑匪山前,也是這樣和村民們一起過了中秋。
時間過得真快。
一轉眼,他又要去西北了。
薛澈自己隻收拾了一個很小的包袱,沒帶什麼東西。
可是臨走的時候,黑山府的人遞過來一個大包裹。
包裹裡麵有準備好的乾糧和藥品。
郝仁、伍瑛娘還有蘇知知坐著馬車去送薛澈,一路送到了京郊樹林外。
雲靳已經在那裡等著了:
“阿澈你來了。”
雲靳的臉色看著很疲憊,疲憊中透著焦灼。
他這次回京看見妻子還有剛出生的兒子很高興。
可西北軍情緊急,他不得不離開才幾個月大的兒子。
雲靳對薛澈道:“還有一點時間,你可以同他們多說幾句話,以後……”
雲靳看著薛澈還未完全褪去稚嫩的臉龐,沒有說完。
胡人大舉兵力南下。
他們這一去,誰也不敢說還有沒有以後。
薛澈這個時候卻覺得唇齒很沉,沉得張口說話都很難。
郝仁拍拍薛澈:“去了西北,代我向你父親問好。告訴他京城和鐵勒汗國這邊,我們會想辦法,他不用擔心,專心對渾邪國便好。”
“待京城這邊平息了,我們會增援庭州。”
伍瑛娘囑咐:“阿澈,打仗和練功都要注意休息,不可急於一時。你這孩子總是太努力地往前,有時要記得歇一下。”
薛澈點頭,聲音很沉悶:
“郝伯伯,瑛姨,我記得了。”
蘇知知則有很多話要提醒薛澈:
“阿澈,你要記得偷襲,打仗的時候是沒有君子的,你可不能像和我切磋時那樣了。”
“不管打進還是打退,有飯吃的時候就要好好吃飯,先活命再說其他的。”
“能打贏是最好,但如果被打退了也彆怕,後邊還有我們呢!”
蘇知知說得很豪氣。
薛澈臉上的神情放鬆了一些,眼裡帶著微微的笑意:
“好,等我回來的時候,我武功定然又精進了,到時候我們再切磋。”
滴滴答答。
好端端的晴日又下起小雨。
薛澈跨上了馬,同雲靳一起飛奔而去。
雨水打在衣衫上,落進薛澈的眼裡,熄滅了他眼中的笑意。
他伏在馬背上,很想回頭。
可是薛家軍出征,從不回頭。
雲靳沒有回頭,即使他知道身後的長安城裡有他落淚的妻兒。
薛澈沒有回頭,即使知道郝伯伯他們一定還沒走,還在看著他。
雨下得很小。
可是薛澈這一刻希望來一場大雨,大得讓人躲避不及。
這樣的話,知知他們就會回去了。
這樣的話,就算他悄悄地回頭一次,他也不會不舍得。
薛澈捏緊了韁繩。
他想起爹說過,每一次去西北,每一次離開都意味著,有些人也許再也見不到了。
他年紀尚小,沒有經曆過胡人大肆舉兵的戰爭,但他聽說過很多次當年大戰的凶險慘烈。
薛澈說等他回來,他要和蘇知知切磋。
可他也怕再也沒有回來的一天。
怕再也見不到知知,見不到黑匪山的這些人。
嘩啦嘩啦。
雨居然真的大了起來。
密集的雨珠像小石子一樣砸下來。
薛澈策馬穿過樹林,看見周圍樹上的每一片葉子都在顫抖。
葉子顫抖得像蝶翅,滿樹都是蝴蝶。
他的胸腔裡灌滿了雨水,彙成一條名為知知的河,然後從眼中溢出來。
滴答。
水珠砸在手背上。
少年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