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人家怎麼來了？
手裡還捏著那本快翻爛的《外科手術精要》，人已經大步流星跨了進來，臉上是種少見的，幾乎按捺不住的亢奮。
“好啊！”
徐昌壽幾步走到陳青鋒跟前，抬手，“啪”一下，結結實實拍在年輕人肩上。
力道不輕，陳青鋒身子都頓了頓，沒躲。
“這才是急診該有的腦子！破局的腦子！”徐昌壽聲音裡有種壓抑的興奮，甚至帶了點不易察覺的顫音。
他轉過身，掃了眼會議室裡還愣著的急診科眾人。
“天天抱著規矩不放，流程是死的，人是活的！”
“碰上這種一隻腳踏進鬼門關的病人，按部就班？等死嗎？”
“醫學就不是那幾本教科書能框住的！要敢想，敢做，敢擔那份風險！”
他再次看向陳青鋒，那份欣賞幾乎要溢出來。
“體外循環下剖宮產，跟著就換主動脈……聽著嚇人，可邏輯是通的，思路是活的！”
“這小子，抓的就是那個死結！硬生生把兩條路擰成一股繩，要從閻王手裡搶時間！”
“這不是單單技術的事，是腦子活！”
徐昌壽越說，頭點得越快。
“老蕭，你這回可真是……撿著漏了！”他轉向蕭同光，語氣裡那點酸味兒藏都藏不住，“這小子看著悶，心裡有股勁兒！有真東西！”
蕭同光聽著徐昌壽這番話，心頭那點火苗，“噌”地一下就竄起來了。
他嘴角咧開，露了個難得的笑模樣。
驕傲？有。
更多的是一種賭對了的痛快。
他沒看走眼！
這年輕人，不是什麼“好苗子”，這他媽是棵能自己長成一片森林的樹！
他瞥了眼陳青鋒，又掃了眼旁邊臉色比紙還白的王進喜，心裡那叫一個舒坦。
王進喜杵在那兒，渾身僵硬。
他感覺自己像個跳梁小醜，費儘心機挖的坑，結果成了人家表演的舞台。
最讓他難受的是，徐神仙，親自下場給這小子站台了。
這說明什麼？
說明那個聽起來天方夜譚的方案，在最高權威這兒，是認可的。
他想張嘴，想說點什麼，可喉嚨發緊，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陳青鋒站在那兒，任憑徐昌壽的誇讚和周圍各種複雜的感受衝刷，臉上還是那副樣子。
那股“創傷急救大師”體驗帶來的躁動，被徐昌壽的話一激，更清晰了。
這不是一個空想的方案。
這是他上輩子沒能邁過去坎，是他在這個新起點上找到的方向。
“徐老，您抬舉了。情況太急，瞎琢磨的。”他聲音平穩，聽不出什麼得意。
“瞎琢磨？”徐昌壽樂了，“能救命的法子，就沒有瞎的！”
他笑容一收，神情變得凝重。
“方案是活的，可真要乾起來，難。”
“體外循環怎麼跑？大人孩子都得顧著。幾個科室怎麼配合？手術台上千變萬化……”
“每一步都是在走鋼絲，掉下去就是萬丈深淵。”
“這得要最頂尖的人湊一塊兒，還得有不怕擔責任的膽子。”
徐昌壽這話，像盆冷水，把剛才被震住的醫生們澆醒了。
是啊，想法再牛，現實的坎兒一座比一座高。
蕭同光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眉頭鎖得更緊。
徐老說的沒錯，這手術，光靠急診科，想都彆想。
這得動用整個騰華的家底。
但他心裡那團火，沒滅。
反而燒得更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