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四郎服役上工的地方在淮水河鎮。
距離他們住的大牙灣村,約莫有五公裡的路程。
天寒地凍,路上一個人也沒有,地麵還坑坑窪窪的,很是不好走。
沈玉樓走得跌跌撞撞。
趙寶珠翻白眼都翻累了,找了根樹棍,一端握在自己手裡,另一端伸向沈玉樓。
“握住樹棍,我拉著你走。”
“……”沈玉樓不好意思。
趙寶珠暴躁地威脅她:“趕緊的,不然我把你扔在這裡喂狼。”
“……”沈玉樓不敢不好意思了,趕忙握住樹棍,小朋友一樣跟在趙寶珠的屁股後跟。
沒辦法,她這具身體還是沒有完全休養好。
好在路程已經走完了一大半。
約莫又走了兩刻鐘,就見不遠處的河堤上有不少人正揮舞著鐵鍬挖河泥。
趙四郎就在其中,沈玉樓一眼就瞧見了。
因為就數他個子最高,一群勞丁中,他拔尖得像株直竄雲霄的青竹,想不看見都難。
他穿得也最少,袖子幾乎挽到了大臂上麵,隆起的肌肉線條清晰又緊實,隨著他揮舞鐵鍬的動作而起伏,看上去就很能給人安全感。
趙寶珠也瞧見自家四哥了,還沒到跟前,她便扯開嗓子興奮地喊:“四哥!四哥——”
正彎腰挖河泥的趙四郎聽到熟悉的聲音,還以為自己幻聽了。
他將一鍬河泥甩到河岸上,然後拄著鐵鍬,剛順著聲音張望過去,一根鞭子忽然揮過來打在他的鐵鍬上麵。
差吏喝道:“看什麼看,好好乾活!”
說完又舉起了鞭子。
沈玉樓的心瞬間揪緊。
乾活就乾活,怎麼還打人呢?
古代的勞丁這麼沒有人權的嗎?
趙寶珠更是紅了眼睛,扯開嗓子大吼:“四哥,四哥——不許打我四哥!”
吼完後將竹籃往沈玉樓懷裡一塞,兩隻腳再往地上用力一蹬,咻——
趙寶珠就跟頭尾巴上拖了串鞭炮的小牛犢子,硝煙味十足,啊啊大叫著朝差吏撞過去。
氣勢洶洶的模樣,勢必要一頭撞飛差吏。
這下沈玉樓的心揪得更緊了。
真撞傷了差吏,他們吃不了兜著走;就算沒撞上,惹惱了差吏,他們還是吃不了兜子走。
趙四郎可還在差吏的手底下乾活呢。
這個趙寶珠啊。
沈玉樓著急了,手指著趙寶珠,也扯開嗓子朝趙四郎大喊:“趙大哥!趙大哥——”
意思是讓趙四郎趕緊攔下趙寶珠。
趙四郎也沒想到自家妹子這麼虎,官爺都敢惹。
他忙對差吏說了句什麼,又往差吏手裡塞了個布袋子。
布袋子還熱乎乎的,裡麵裝著幾個烤熟的鳥蛋。
那是趙四郎留著給自己加餐的早飯,揣身上捂著是怕涼了。
差吏得了鳥蛋,加之趙四郎乾活也的確肯賣力氣,便也不跟他計較,揮手道:“去吧去吧,剛好也快到吃飯的點兒了。”
隔的距離有點遠,沈玉樓聽不見他們說了什麼。
但見差吏揮了揮手就走開了,趙四郎則快步迎著趙寶珠跑去。
沈玉樓便知危險解除了。
她揪成一團的心這才敢鬆開,拍了拍砰砰跳的小心臟,忙也挎著籃子朝兄妹二人跑去。
遠遠地就聽見趙四郎訓趙寶珠。
“你剛才啊啊鬼叫什麼,顯著你嗓門大了是吧?”
趙寶珠再不見剛才的氣勢洶洶,炸起的毛也都服帖了,垂著腦袋乖乖挨訓。
趙四郎不吃她這一套。
尤其是想到她剛才的虎勁兒,趙四郎就心驚肉跳,很想將人揍一頓長長記性。
他這個小妹,看著體格不顯,然而卻有一把子絲毫不輸於他的大力氣。
就剛才那架勢,真要由著她一頭撞上去,差吏非得讓她撞吐血不可。
百姓毆打差吏,不止要蹲大牢,小命都可能不保。
趙四郎越想越後怕,不好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打,那就訓。
沈玉樓已經到跟前了。
她沒打擾趙四郎教訓妹子,就安靜地站在邊上打量趙四郎。
做勞丁服役果然是件苦差事,才三天時間不見,趙四郎就瘦了一大圈,離家前穿著還合身的衣服,這會兒看起來最少大了一個碼數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