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CEP5：鐵血之華（16）
【我們的處境困難至此，是因為所有地球人都抱有這樣的普遍印象：大使是一個專門對你撒謊的人，他知道自己在撒謊，並且知道你知道他在撒謊——但他仍然繼續撒謊，同時臉上帶著開心的笑容。】——尼古拉斯·斯塔弗羅斯，1945年。
……
作為加拉爾霍恩革命軍對抗保守派的宣傳戰一部分，支持革命軍的媒體自7月以來便連篇累牘地報道加拉爾霍恩過去一段時間尤其是近十年來、近兩年來在所謂維持秩序的行動中犯下的種種暴行。主流電視台和網絡媒體節目幾乎充斥著加拉爾霍恩士兵施暴的場麵，善於利用人類同情心和同理心的媒體工作者總是喜歡將嬰兒在戰火中哭泣的畫麵放到最關鍵的位置以提醒千千萬萬觀看節目的地球人：那些死去的火星人和地球圈殖民衛星居民並不是什麼徒有人類外觀的非人類生物，而是和他們一樣的人類、一樣有朝一日會成為過去的加拉爾霍恩槍下亡魂的可憐人。
地球圈的居民們還沒有適應這樣的宣傳。他們過去隻知道加拉爾霍恩的敵人都是窮凶極惡的罪犯、是一群想要毀掉地球人美好生活的瘋子，因而無論加拉爾霍恩使用多麼粗暴的手段（更何況大部分地球圈居民無從了解到詳情）鎮壓叛亂和恢複秩序都不會引起地球人的反感。如果加拉爾霍恩的盟友願意在宣傳節目中添油加醋地描繪敵人的威脅——諸如火星人農民向著加拉爾霍恩的裝甲車投擲燃燒瓶或地球圈殖民衛星的罷工工人駕駛著MW出現在街道上之類的場麵——那麼地球圈對加拉爾霍恩的近乎無條件的支持將進一步提高。
成功地持續了多年的宣傳模式最終因加拉爾霍恩自身實力不濟而被打破了。鐵華團和火星解放戰線的遊擊隊成功突破地球圈防線進入地球使得地球圈居民終於意識到加拉爾霍恩並不想它和它的盟友聲稱的那樣可以將一切威脅抵擋在地球之外，一年多以後MA叛亂和加拉爾霍恩內戰引發的輿論危機更是把加拉爾霍恩過去的一切所作所為推到了風口浪尖。如果說P.D.324年年初的意外尚且可以用加拉爾霍恩有心無力來辯解，那麼MA叛亂爆發的真實原因則證明加拉爾霍恩不僅沒有保護地球人的能力、更沒有保護地球人的決心。等到先入為主的印象形成後，下意識地用新的有色眼鏡看待加拉爾霍恩的人們會對相同的行為做出完全不同的評價。
……當然，並非所有勝利者都讚同對加拉爾霍恩過去的一切行為開展毫不留情的批判。名義上仍然是加拉爾霍恩二號人物的卡爾塔就認為，輿論上的聲討應當適可而止，否則不受控的民意遲早有一天將會危害到加拉爾霍恩自身。
“讓這樣的宣傳內容停留在公眾的視野中，他們會怎麼想？無論如何，我們仍然以加拉爾霍恩的名義行事，而他們對加拉爾霍恩的一切負麵印象都會反饋到我們身上。”邀請麥克基利斯和加裡奧來到自己的住處共商大事的卡爾塔隨便打開了一個網絡電視頻道，上麵正播放著加拉爾霍恩士兵開著裝甲車將手無寸鐵的幾名火星農民沿著鄉間土路拖行直到那幾人腸穿肚爛而死的畫麵，“辜負加拉爾霍恩宗旨的萊斯塔爾和伊歐克都會付出慘重的代價，這就足夠了。”
事實上，卡爾塔甚至不讚同將萊斯塔爾等人判處死刑。對她而言，加拉爾霍恩的頹廢和腐敗是可以依靠加拉爾霍恩的自我糾正（準確地說，是加拉爾霍恩貴族們的自救）來改善的，徹底消滅加拉爾霍恩貴族無異於因噎廢食。為了說服卡爾塔接受從源頭上改變整個加拉爾霍恩的必要性，麥克基利斯和加裡奧最近絞儘腦汁地想出了種種不同的說法，但不管他們拿出什麼理由，卡爾塔仍然固執己見。
“不要忘記了，我們能有今天的位置都是因為我們的身份。”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來反駁麥克基利斯的卡爾塔隻好拿出了最後的底牌，“依靠先人的功績和自己的家族血統才得以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的人沒有任何理由把這一套體係推翻。”
“我不否認這一點，卡爾塔。然而，比起自己的家族或是我們這個群體，我更在乎的是加拉爾霍恩整體。假如我們對內不改變加拉爾霍恩原有的運作模式、對外不改變加拉爾霍恩對四大經濟圈的高度依賴，那麼我可以斷言今日的加拉爾霍恩軍事革命一定是一場失敗的革命。”在卡爾塔麵前保持著往日風度的麥克基利斯十分冷靜地說，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加拉爾霍恩，“不然，以加拉爾霍恩和四大經濟圈共生的關係，我保證我們所推翻的一切過不了多久就會重演。”
“你太悲觀了。”卡爾塔對此表示懷疑，她有理由認為麥克基利斯的危言聳聽都是為了迫使她承認現狀，“麥基，即便在短視和懦夫的加拉爾霍恩貴族子弟普遍當道的情況下，仍然有你和加裡奧這樣的青年才俊站出來收拾局麵，難道我們就——”
“我們……是個例，卡爾塔。”頭發變長了些許但距離恢複昔日的發型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的加裡奧插話說，也許加拉爾霍恩革命軍的首腦中不乏加拉爾霍恩貴族繼承人，但加拉爾霍恩革命軍的主體仍然是平民出身的軍人而非貴族或貴族統率的私人武裝，“想想看絕賣人製度，想想看我所遭遇的一切……我們真的可以永遠憑受益者的身份自居下去嗎？建立一個更加公平的加拉爾霍恩對我們所有人都有好處。”
加裡奧剛說了兩句話就開始咳嗽起來，他的健康狀況仍然不容樂觀。示意好友不必急於高談闊論的麥克基利斯又開口說，即便從維護過去的加拉爾霍恩體係的角度出發，這套體係也沒有什麼可持續性：地球圈對地球圈之外的瘋狂壓榨已經導致火星圈除了半金屬礦物產業之外的其他行業處於普遍蕭條之中，而加拉爾霍恩貴族對血統的病態追求更是導致庫讚家族絕嗣、伊修家族處於絕嗣的邊緣。
“有些火星人農民把農作物的種子直接吃掉，於是活活餓死了。我們過去的所作所為和他們沒什麼區彆。”麥克基利斯做了個很形象的比喻，“他們的恐懼和短視是我們帶來的，那麼我們到底又在害怕什麼？恐懼是弱者的心態。”
雖然麥克基利斯和卡爾塔的一係列會談未能取得實質性進展，麥克基利斯最終還是同意逐步從媒體宣傳中撤下那些對加拉爾霍恩整體形象相當不利的節目。這倒不完全是因為他覺得卡爾塔言之有理或他需要類似的舉動向卡爾塔等在加拉爾霍恩革命軍之中態度過於軟弱並同情保守派的溫和派示好，而是旨在確立加拉爾霍恩革命軍對整個人類文明【保護權】的和平峰會即將於P.D.325年9月召開，屆時從太陽係各地趕來地球參加會談的代表們的態度很容易被這些誇張的宣傳內容所影響。
從9月初開始，梵格爾夫向金星圈、火星圈和木星圈發送了一係列的邀請，希望其他行星係的實權人物能夠來到地球參加會議、確立加拉爾霍恩內戰後的人類文明秩序。由於加拉爾霍恩自身的軍事力量在MA叛亂和加拉爾霍恩內戰中嚴重受損以至於火星艦隊成了革命軍的太空部隊骨乾，公眾普遍認為加拉爾霍恩失去了製裁地球圈以外勢力的能力。因此，一部分接到邀請的大人物打算應邀參加會談、想辦法趁著加拉爾霍恩虛弱時獅子大開口，另一部分則乾脆計劃按兵不動——現在的加拉爾霍恩對此無能為力。
由於負責和四大經濟圈協商與談判的敘爾特·紮爾姆福特上校最近公務繁忙且精神狀態不大穩定，此次和平峰會的籌辦工作主要由加裡奧負責。在和平峰會召開之前，麥克基利斯指示實質上負責會議準備事務的麥克尼爾和石動少校等人儘快在火星圈代表抵達之前確保金星圈和木星圈的忠誠，這將影響到桀驁不馴的火星人在峰會上的態度。
借助職務之便從萊斯塔爾口中打聽到了重要情報後，返回梵格爾夫的麥克尼爾就和羅根一並投入到了更加緊張的談判工作中。雖然金星圈長期以來處在加拉爾霍恩的直接管理下，越是已被認為態度絕對不會出現重大轉變的勢力越需要他們格外留心。為了進一步說服金星圈的代表們（主要是金星圈企業的負責人和聯絡員），羅根拿出了仍然停留在紙麵上的金星圈開發計劃，希望借此說服對加拉爾霍恩同樣滿腹怨氣但又彆無選擇的眾人。
並不是所有代表都買賬，代替維斯塔裡奧參加會議的小德姆納就在私下磋商中指出，三百多年前加拉爾霍恩和四大經濟圈因經濟因素而放棄了對金星圈的改造工程和開發、專注於投入火星的開發和移民工作，如今叫人相信實力大不如前又和四大經濟圈發生衝突的加拉爾霍恩能夠穩步推行金星圈開發計劃有些強人所難。
“您搞錯了，彆無選擇的不是我們，而是他們。”麥克尼爾信心十足地說，就算四大經濟圈打算死不悔改地把地球圈原有的畸形經濟模式持續下去，火星圈的惡劣情況尤其是其他產業的萎縮注定了這種掩耳盜鈴的政策無法維持太久，“他們大可以試圖拋開我們、建立自己的軍隊去火星保護他們的產業，但經濟就是經濟，經濟規律不會因為某個人或某群人無視現實就可以被改寫。假如他們繼續不顧後果地壓榨火星，地球圈的居民會在有生之年體驗到更徹底的經濟危機和足以摧毀其人生觀的……淘汰。”
“所以，麥克基利斯才會不斷地呼籲地球人擺脫長期以來的軟弱和懶惰、用自己的雙手去為未來奮鬥。”小德姆納若有所思地說，幸好麥克基利斯和四大經濟圈的有識之士打算共同從過去的惡性循環中跳出，否則隻靠加拉爾霍恩或四大經濟圈單方麵也難以擺脫現狀。“長期以來植入的種種觀念已經毒害了地球人的思想，能夠促使他們改變的隻有恐懼……得多嚇唬他們幾次才行。”
“正是如此。”麥克尼爾向後挪動著身體，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坐在椅子上，“開發金星圈可以幫助四大經濟圈度過喪失對火星的全麵經濟和政治控製後最難熬的一段日子，至於金星改造工程結束後的前景並不是我現在可以斷言的，那要看我們在金星上是否發現了新的商機。”
在麥克尼爾忙於組織和金星圈代表的談判時，他沒有忘記叮囑羅根盯好木星圈代表們。木星圈到地球圈的距離成為了阻礙加拉爾霍恩確立對木星圈控製權的主要障礙，雖然這也意味著提瓦茲對加拉爾霍恩和地球圈事務的乾預能力相比其他實力相當的組織存在嚴重不足。相對地，加拉爾霍恩沒有以更小的代價對付提瓦茲的有效手段。
僅憑萊斯塔爾長期以來支持提瓦茲並為提瓦茲的木星圈霸權地位保駕護航並不足以將提瓦茲置於死地，充其量給加拉爾霍恩革命軍一個名正言順地動用武力解決木星圈問題的借口罷了，麥克尼爾甚至不認為將提瓦茲定義為全民公敵有助於將其商業影響力從地球圈完全驅逐。他把和提瓦茲秘密接觸的工作交給了羅根和老格蘭傑，同時密切關注著提瓦茲的動態。
P.D.325年9月中旬，一直保持沉默的提瓦茲發布了一則意味深長的通知。通知中寫道，提瓦茲和木星圈不可能脫離地球圈而獨立存在，因而提瓦茲也決定投入到地球圈的戰後重建工作中、為人類世界早日重回正軌出一份力。當然，遠在木星圈的提瓦茲不可能就此集體搬遷到地球圈，他們選擇了一個地球圈的合作夥伴作為對接業務的主要渠道。
“有趣。提瓦茲的二號人物賈斯利·多諾米科爾斯被派遣到了讚恩集團，而讚恩集團的二號人物賈比羅·賈伊洛（JabiroJairo）被派遣到了提瓦茲。”得知最新進展的羅根立即將這一消息報告給了麥克尼爾，“他們選擇了非常聰明的手段頑抗到底，同時巧妙地排除了一部分內部風險。”
“交換二號人物？”麥克尼爾事先沒有料到提瓦茲和讚恩集團會私下接觸並建立一種並不穩固的合作關係，當然他更好奇的是身患重病的盧比安和雖然身體還算健康但對組織的控製力也日漸下滑的麥克默多兩人把各自的二號人物安全調離而不引起內訌甚至暴力衝突的具體策略，“不，這對當事人而言可能不僅不是什麼疏遠……反而被視為一個接近更遠大目標的機會。”
“但提瓦茲的態度仍然成謎。”羅根提醒麥克尼爾，提瓦茲對革命軍的支持仍未得到保證，“誰也不會希望他們在峰會期間突然為解放戰線說話。”
“不，他們已經表態了。”麥克尼爾回到電腦前打開了一份文件，裡麵是吉爾斯提供的四大經濟圈近期經濟走向和財政狀況統計數據，“開發金星圈是個短期內意在削弱四大經濟圈來為加拉爾霍恩塑造良好形象、長期來看對各方都有利的工程，而讚恩集團是堅決地推動SAU通過該計劃的一方。提瓦茲畢竟不能直接表態，願意上交一筆保護費對他們來說已經是……等等，為什麼你——”
“沒什麼，我很高興現在不需要我來說這些話。”羅根沒頭沒腦地撂下一句話，轉身離開了麥克尼爾的辦公室，留下麥克尼爾獨自一人繼續應付堆積如山的文件。
按照當前的日程，和平峰會預計將在10月舉行。來自金星圈、火星圈和木星圈的代表們雖然在MA叛亂和加拉爾霍恩內戰中置身事外，他們仍然無法脫離整個人類世界的秩序、無法擺脫地球圈。然而，加拉爾霍恩革命軍的部分激進言論也對那些完全依賴舊體係生存的勢力構成了不小的威脅：倘若革命軍和四大經濟圈將要推動從製度上徹底廢除絕賣人，則全世界依靠絕賣人生意發家致富的商人和雇傭兵都將麵臨前所未有的危機，這甚至比加拉爾霍恩高調地宣布要剿滅所有宇宙海盜更加致命。正是為了避免在峰會召開之前過於刺激所有人的底線，麥克基利斯才會在9月縮減對加拉爾霍恩保守派的輿論攻擊規模、儘量避免其他人在峰會上借題發揮。
對和平的期許和對和平峰會本身鋪天蓋地的宣傳使得人們下意識地忘掉了不久之前仍然是舉世聲討對象的那些十惡不赦之徒，他們沒有迎來想象中壯烈或世人矚目的死亡，而以更加默默無聞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人生。9月14日，加拉爾霍恩革命軍事法庭開庭審理萊斯塔爾·艾裡安的各項罪行，於9月20日判處主犯萊斯塔爾死刑並決定於21日執行死刑。此時，二審上訴流程尚未結束，但加拉爾霍恩革命軍的士兵們已趕赴SAU境內的秘密監獄、準備帶走不久之前剛從梵格爾夫的審判席上返回的萊斯塔爾。
對自己的命運早有預料的萊斯塔爾並不感到意外，他的死亡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是注定的，也許其中的過程會有些許差異。因此，當他看到首先進入牢房的不是監獄守衛或士兵而是麥克基利斯本人時，月球艦隊前任總司令還是吃了一驚。
“麥克尼爾中尉向我彙報說，你對加拉爾霍恩的未來也有一個遠大的構想。”麥克基利斯來到萊斯塔爾前方，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命不久矣的死刑犯，“我是為了專程聽聽那個構想才來這裡的。”
“那對你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我會確保把你的理想粉碎得一無所有。”
“加拉爾霍恩和四大經濟圈的問題，不是靠其中一方可以解決的，這我已經說過了。”死到臨頭的萊斯塔爾再次見到麥克基利斯時，連他自己都驚訝於內心的平靜。他在爭奪加拉爾霍恩最高權力的鬥爭中輸給了麥克基利斯，沒有什麼可狡辯的。“想要打破互相牽製、互相拖累的格局，有許多種方法，不過我認為最有效的方法是徹底破壞平衡、確立其中一方的主導地位。在那之後，才能著手改變現狀。”
“這是我必須把自己偽裝成向四大經濟圈投降的軟弱無能之輩的理由之一。”麥克基利斯皮笑肉不笑地說，他樂於讓萊斯塔爾衝鋒在前、吸引四大經濟圈的怒火和敵視，“會做到這一步的不是你而是我，但我仍然對你的構想感到好奇。舊製度最堅定的捍衛者、不憚以最殘暴的手段碾碎一切異議和反抗的護國公，居然也會幻想著未來。”
萊斯塔爾沒有正麵回答，或許是因為他相信麥克基利斯確實會不遺餘力地摧毀他僅剩的理想、將其哪怕最微小的征兆也一個不留地鏟除。“你改變了許多，麥克基利斯。我所認識的那個沉迷於巴耶力高達的傳說和力量的孩子一去不複返了，那樣的你永遠不可能戰勝我。是什麼讓你改變了這麼多？”
“恐懼是弱者的心態，而我發現了真正被你們所恐懼的力量。”麥克基利斯輕描淡寫地說，是萊斯塔爾等人近乎歇斯底裡的瘋狂鎮壓讓他終於意識到世上還存在另一種看似無害但在關鍵時刻能夠憑借對【現狀】的認可與否成為決定性因素的力量。“我要感謝你們教給了我很多我僅靠自己沒法想明白的道理。”
“你該感謝的不是我，是你忠心耿耿的部下。”門外的衛兵們進入室內，他們在得到了麥克基利斯的授意後前來帶走萊斯塔爾。看到了死亡近在眼前的萊斯塔爾輕蔑地笑了笑，仿佛他不是失敗者而是理所應當的贏家。“我給你們選拔了許多擁有鋼鐵般意誌和心靈的戰士，他們也許會被你迷惑一時，但謊言不能永遠蒙蔽世人。走著瞧吧，麥克基利斯。”
衛兵們把萊斯塔爾押上車子，車子一溜煙地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一路顛簸的萊斯塔爾忘記了時間的流逝，他在回憶著自己的一生，回想著自己向那些誓死效忠的戰友、手下許下承諾的時刻。他失敗了，在一切都還沒開始的時候失敗了，而他無疑愧對所有的部下，更愧對那些因為全心全意相信著他而甘願承擔罵名的戰友們。
車子毫無征兆地停下了，被衛兵們推下車的萊斯塔爾恍惚間環視四周，認出這是愛荷華國家森林公園附近的一處高地。兩個月之前這裡曾經被從天而降的殖民衛星碎片襲擊過，如今往日的慘劇早已消失在公眾的視野和概念中，整個地球圈的人們都在滿心歡喜地迎接未來。
“就在這裡？”萊斯塔爾向士兵們發問，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一名士兵將被五花大綁的他推到了懸崖邊緣，並退回了車子附近。其餘幾名待命的士兵舉起步槍，從後方瞄準了萊斯塔爾。
萊斯塔爾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他無所畏懼地直視著前方的行刑隊，槍聲就在下一刻接連不斷地響起。身中幾十發子彈的萊斯塔爾踉踉蹌蹌地順著懸崖跌落下去、摔到了深不見底的密林中。收起步槍的士兵們旋即離開了現場，他們還要去儘快處理屍體，以免這裡成為革命之敵的朝聖旅遊景點。
加拉爾霍恩月球艦隊總司令官、艾裡安家族當代族長、【舊製度最堅定的捍衛者和不憚以最殘暴的手段碾碎一切異議和反抗的護國公】萊斯塔爾·艾裡安於P.D.325年9月21日淩晨結束了自己的一生。他所想要保護的秩序究竟是什麼、他想要創造的新秩序和加拉爾霍恩的未來又是什麼，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了。清晨的第一抹曙光照耀著飽經滄桑的密林，卻無法讓這具承載著全世界的詛咒與仇恨的屍體也沐浴在陽光之下。在剛剛從多年來的美夢中驚醒的幾百億地球人滿懷憧憬的注視之下，血色的朝陽向著千萬裡之外的紅色星球張開了永遠無法逃脫的羽翼。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