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DEP5：伊甸之夢（1）
【我們有理由相信，莫紮特的音樂並非專門為少數人所創作，而是為所有人所創作。】——梁淩，2012年。
……
邁克爾·麥克尼爾聚精會神地看著新聞節目，畫麵中的記者正在警察的保護下小心翼翼地接近向著不遠處的另一群維持秩序的警察投擲石塊和燃燒瓶的市民、想要問清這些怒不可遏的地球本土居民們對於近期沸沸揚揚的【維甘人滲透地球長達一百年】等論調的看法，但可憐的記者還沒等接近隊伍就被手忙腳亂的警察們拖回了防暴盾牌的保護之下。被鏡頭拍個正著的幾名高級警官還在討論著該何時向已經做好了準備的聯邦軍請求支援、動用裝甲車甚至是MS維持秩序，他們臉上的焦慮在眾人意識到自己已經成為新聞畫麵一部分之後頓時有增無減。
參加遊行的隊伍打著各種各樣的旗號，試圖讓布魯西亞當局和涉及該醜聞的相關企業正麵應對公眾的疑惑並做出必要的補償。在隊伍之中最為顯眼的群體無疑是衣衫襤褸的A.G.前地球人流浪漢們，長時間躲在城市陰影中的他們總算得到了一個抬頭挺胸地麵對世人的機會——那些稍微注重個人形象的A.G.前地球人穿著昔日的老戰友或仇敵們集資購買的最為昂貴的衣服，向願意傾聽他們訴求的人痛斥地球聯邦行政部門、聯邦軍和相關企業一直以來無視A.G.前地球人基本權益的種種可憎行徑，這些平日不見得能傳播到貧民窟之外的言論如今因媒體的重視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著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擴散，用不了多久就會成為地月圈的聯邦公民們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談資。
“就該這樣……這可能是這些捕風捉影地總喜歡用放大鏡盯著明日野將軍的媒體記者們最近幾年來所做的最能體現職業道德的事了。”坐在台子上的麥克尼爾忍不住為傳媒界此次的立場而叫好，但他心頭的些許得意很快就因為一連串的刺痛感沿著頭皮直接傳入大腦而煙消雲散了。在他身後，羅爾夫·費舍爾博士和助手們小心翼翼地調整著那些刺入麥克尼爾頭皮的電極，並關注著附近儀器上每一個最微小的信號變化。
“你也不要總是這麼晃來晃去……”多次被麥克尼爾的多餘動作影響的費舍爾博士不得不警告麥克尼爾聽從研究團隊的吩咐、安分下來，“我承認這對於不想被人過問8月都發生了什麼的你們來說算得上一個好消息，如果你們沒有那麼任性地做著近乎尋死的事，那就再好不過了。”
“博士，您沒有必要對我做這麼多仔細的檢查。”已經有些不耐煩的麥克尼爾看在艾納斯中將的份上還是儘可能心平氣和地對費舍爾博士說，精神空間覆蓋到華沙一帶隻能算偶然事件，而他們沒有必要為此大動乾戈，“再說，對一個頭骨開裂的傷員做這麼多檢查顯然——”
“就是因為你的頭骨當時裂開了一部分，我才特地選擇你的。你看，當時給你做緊急處理的那些醫護人員……唉，他們說不定拿的是獸醫的文憑和執照。”費舍爾博士隨手往麥克尼爾的腦袋上紮了一個電極，這下麥克尼爾不敢輕舉妄動了。頭部看起來像刺蝟的聯邦軍王牌MS駕駛員還不想冒著成為精神病患者的風險在這裡和費舍爾博士的團隊大打出手。“這是為了讓你可以進入深層……等等，你真的不明白情況的嚴重性？精神空間蔓延到地球，之前隻是一個猜想而已，可現在它被證實了！這樣一來，就算維甘軍被趕出地月圈也無濟於事。那些藏在火星的家夥隨時有能力繼續發起襲擊，而我們卻無法反過來攻打維甘。”
“我們總要考慮變化的積極影響，博士。”麥克尼爾忍著折磨他的不適感，耐心地勸說費舍爾博士接受他的觀點，“的確，精神空間會影響地球本土意味著我們更被動了，但這也意味著稍有危機感的人都沒有理由拒絕組建火星遠征軍了。聯邦的政治家就像是一群呆板的機器，必須輸入一個指令才能完成一次行動……沒有更大規模的危機，他們是不會考慮恢複對火星圈的控製並徹底消滅威脅的。”
“說得好啊，戰鬥英雄麥克尼爾上尉。”費舍爾博士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讓其餘助手們也保持原地不同，他本人穿著防護服以儘可能小的步伐邁到一台設備前，開始仿照XRounder能力增幅頭盔的原理刺激麥克尼爾的腦補對應區域，“如果將來我們要建立這樣一支龐大的遠征軍，像您這樣的勇士一定會主動參加的，但其他人呢？還有那些宇宙戰艦和MS……能看到些什麼嗎？”
“非常模糊的灰白色人影……”
即便考慮到費舍爾博士本人及其研究團隊都是由艾納斯中將供養這一點，費舍爾博士對艾納斯中將的忠誠也高得有些離譜了，麥克尼爾想著。就在上個月，以一場近乎鬨劇的慘烈內訌結束了對航標探索的勇氣戰隊和第八艦隊灰溜溜地折返、撤回地月圈期間，艾納斯中將以最快速度在艦隊途徑月球時下令扣押了勇氣戰隊並將所有幸存者保護起來，還要求隻聽命於艾納斯家族的士兵們在事態回歸正常之前不能讓任何人離開監管區域活動。雖說這很可能是艾納斯中將為了製造出同弗利特發生摩擦的假象而故意為之，不明就裡的士兵們顯然搞錯了麥克尼爾等人的立場並幾乎當真以對待犯人的態度看管他們，直到羅爾夫·費舍爾博士以研究為名將麥克尼爾等人和他們從航標中拯救出來的天西賢治帶回研究設施，持續惡化的處境才暫時停止了跌落。
然而，艾納斯中將及時伸出援手隻能暫時確保麥克尼爾等人的安全卻無法阻止即將到來的風暴逼近。縱使弗利特·明日野對於第八艦隊隱瞞了大部分實情，幕後黑手仍然猜出了具體編製情況未知的勇氣戰隊的真實任務並秘密要求第八艦隊司令瓜瓦蘭中將把威脅化解於無形之中——倘若組成勇氣戰隊的宇宙戰艦和戰鬥人員和瓜瓦蘭中將並無這麼複雜的關係，恐怕這場【誤會】的結果就要另當彆論了。鑒於幕後黑手甚至有能力操控一名編號艦隊司令聽從其非法主張，麥克尼爾在挾持瓜瓦蘭中將返航途中建議安格拉佐上校將事態擴大化處理、不給對手息事寧人的機會。
但弗利特·明日野卻不是這麼考慮的：哪怕他昔日的戰友們甚至是他的兒子險些在【誤會】中喪命，弗利特仍然決定將此次交戰當成情報傳遞失誤和識彆信號故障導致的失誤，並把貽誤戰機、使得聯邦軍錯失一次埋伏維甘軍的絕佳機會的責任丟給了瓜瓦蘭中將。對於瓜瓦蘭中將而言，這當然是一次相當寬宏大量的處理，可就算是麥克尼爾都能猜得到真正會讓瓜瓦蘭中將無處可逃的報複並不會來自弗利特。
就在勇氣戰隊被扣押於月球、第八艦隊因誤傷友軍和貽誤戰機而承受了弗利特指責時，地球上爆發的新一輪輿論危機出人意料地轉移了公眾和地球聯邦、聯邦軍對於這場蹊蹺內訌的注意力。原來，位於華沙市郊區的一座聯邦軍事基地內的冷凍休眠設施內突然有維甘人蘇醒，而看守設施的衛兵不僅未能迅速鎮壓維甘人叛亂，反而被這些維甘人間諜重創。由於這一聞所未聞的消息極大程度地動搖了地球本土居民們對於現狀的信任，地球聯邦國會和內閣不得不分頭緊急成立專項事務委員會以查清維甘人冒充A.G.前地球人甚至地球人潛伏進入地球本土一事。
仔細想來，地球聯邦和聯邦軍最近幾十年來雖說醜聞頻發，此前還從未有過能夠如此動搖地球本土居民信心的消息快速擴散乃至種種輿論控製手段失效的先例。開始察覺到局勢不利並紛紛改換門庭以強硬派形象出現的政客們試圖指派立場堅定的同僚組織調查活動，其中自然包括一直被譽為極端強硬派的埃瑟林，但9月上旬公布的調查結果卻對地球聯邦的強硬派政客相當不利：幾百名相關領域專家經綜合評審和分析後一致認為，地球聯邦強硬派政客在維甘侵略戰爭爆發之初既要維持地球本土的和平假象又要確保向當時尚不能同各外太空殖民地自衛武裝爭奪兵源的聯邦軍快速擴張而放寬了對於冷凍休眠設施的管製很可能是導致維甘人得以趁虛而入的原因之一。
消息一經公布，剛來得及從自以為的沉船跳上一艘新船的強硬派政客們頓時顏麵掃地。當這些人意識到埃瑟林始終如一地堅持要地球人憑自己的力量贏得戰爭反而陰差陽錯地使得這位政治新星逃過了公眾指責時，本能地把調查結果視為極端強硬派暗箱操作的強硬派政客們試圖就此展開還擊。如果不是因為同太空建築公司和太空礦業公司有關的其他調查結果泄露，這些人本能利用埃瑟林和普遍涉及有組織犯罪的A.G.前地球人協會存在不正當利益關係這一點大做文章，隻可惜機會稍縱即逝。
現在，地球聯邦的所有政客們都必須全力以赴地應對維甘人滲透引發的全民獵巫活動了——一旦地球本土穩如泰山的認知失靈，地球居民們馬上就會用實際行動向地球聯邦證明忘記關照最大規模群體的嚴重後果。
地球本土居民們所抱怨的，卻是外太空居民尤其是殖民衛星居民們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即便是不那麼頻繁地麵對維甘人滲透的月球圈都市群也樂於看到地球本土居民們的窘態，躲在月球的麥克尼爾一行人因而加入了看笑話的隊伍之中。儘管麥克尼爾私下裡向羅根坦承他並不願意看到地球本土變得混亂起來，幕後黑手無暇追查勇氣戰隊的收獲或瓜瓦蘭中將未能殺人滅口終究是個好消息。
“……還是不太行。”麥克尼爾自得其樂地看著新聞，把華沙附近出現了幻象當成地球前所未有重大危機的費舍爾博士卻不能放鬆下來。艾納斯家族麾下最高明的精神空間問題專家試圖找到一個解決危機的方案，即屏蔽精神空間對於地球本土的影響或乾脆快刀斬亂麻、前往精神空間底層摧毀敵人的無形戰爭機器。“我有一個新方案，那就是先往你的頭骨內植入芯片……”
“您就這麼想看我在駕駛MS和敵人交戰時因為一次撞擊而把腦漿晃出來嗎？”麥克尼爾有些好笑地反問一本正經的費舍爾博士，“請彆誤會，我不是那種不願冒著更大的生命危險去爭取勝利的人，但……我們所做的必要讓步和犧牲需要有其價值。”
“我是在保護你，上尉。”費舍爾博士讓助手們把麥克尼爾頭上的電極移除，又接過另一名助手遞給自己的報告，上麵以清晰的數據變化規律記錄了麥克尼爾的感知處於精神空間不同層次時的特征，“如果我不抓緊時間給你們反抗的機會，等到敵人做好了準備之後，他們隻需要在維甘本土啟動個什麼設備，你們所有人——可能還包括我——就會成為沒有自主意識、隻保留著基礎本能的行屍走肉。在這個已經遍布各種電子設備和我們躲都躲不掉的電磁波的世界上，你就是逃到木星也沒用。除非……有人能把我們所使用的所有電子設備中那些無形的AI都剔除乾淨，尤其是能發射信號的裝置。”
“說到行屍走肉，我那位朋友的病情好些了嗎？”等到最後一個電極離開了頭皮後，樂觀地想著自己萬不得已還可以剃個光頭、扮演東方僧侶的麥克尼爾跳下台子，披上了放在一旁的外套。“他被該死的維甘人囚禁了這麼久，實在是太可憐了。”
“是啊，我一直以為他的一部分已經被永遠留在了精神空間，但……奇跡這回事，有時候隻能歸功於上帝。”費舍爾博士看了一下手表，而後告訴麥克尼爾，探視天西賢治的時間不能超過20分鐘，“請遵守我們的規矩，這裡的護工又不是專門為了跟您打架而培訓的……還是說下次要我們從地下拳擊手裡招募人手？”
哭笑不得地向費舍爾博士表示那都是因為護工上次把自己當成精神病人的麥克尼爾承諾絕對不會在病房內大打出手，然後才離開實驗室。他關照著天西賢治的健康，那是因為天西賢治是那座航標內最有價值的戰利品，其重要性勝過了馬卡洛夫等人從中搶走的一切物資和裝備。天西賢治所掌握著的那個連他本人都一無所知、值得滅絕派維甘軍用兩年多的時間拷問的秘密，足以成為麥克尼爾推動局勢向著自己所認可的方向行進的關鍵原動力。
但羅根·謝菲爾德卻不這麼認為。上次麥克尼爾前去看望他時，艱難地從死亡線上掙紮回來的羅根試圖說服麥克尼爾不要過於高估天西賢治所掌握的那個秘密的殺傷力。
“那是隻有在掌握了真正的優勢之後才能起到作用、以更快的速度打敗敵人的利器。就拿我國的總統選舉來說吧，決定結果的是開票，而天西所掌握的這個……充其量算是投票和計票。”又一次住進了重症監護室的羅根笑著對麥克尼爾說，千萬彆妄想著偷襲這次沒雙目失明的自己，“當然，情況對維甘而言會有所不同，但我們目前主要關心的是它對地球聯邦的影響。”
“影響無疑對我們有利，這是個促成地球聯邦建立火星遠征軍的機會。”也披著病號服的麥克尼爾堅定不移地對羅根說道，他在乎的是結束這場戰爭，“徹底戰勝維甘之後，才能堵上某些人總是以維甘人入侵為出發點找借口的嘴。”
“你不是已經做過相同的事了嗎？發起對火星的遠征、徹底毀滅沃斯帝國並摧毀火星人這個群體，如此一來俄國人就再也沒有借口把地球打造成為大兵營了。是這樣嗎？”羅根聽到這話，放下手中的報刊，目光炯炯有神地盯著憔悴了不少的麥克尼爾，“我理解你的心情，邁克。確實，我也以為政治的目標該是解決問題，但……在曆史的大部分階段，你必須接受這樣一個現狀……它的存在就僅僅隻是為了存在而已。”
“我不接受。”
“那就接受它！八十年了，算上你在不同平行世界的經曆……總該有一百多年了！你還不能認清這個事實嗎？古希臘是這樣的，古羅馬是這樣的，中世紀是這樣的，現在是這樣的，將來再過一萬年也還是這樣的。”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羅根叔叔。”麥克尼爾疲倦地拿來旁邊的一把椅子，坐在羅根身旁，“我倒是希望我不清楚這一點，那樣我還能安慰自己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有價值。可惜，不停地自我安慰說什麼自己的一切都很有價值往往是精神病發作的前兆。之前我忍了六十年，眼睜睜地看著局勢一天天壞下去，而我什麼都沒有做……我再不能接受這一切了。”
“所以，我最看好的就是你這一點。無知的樂觀和清醒的懦弱是改變不了什麼的，邁克。”羅根咳嗽著，有些煩躁地揮了揮手，“基於這一點，我支持而且願意毫無保留地讚同你的選擇，但有時候我還是得提出些你可能不大願意聽的私人建議。如果你認為我們在這個平行世界的使命就隻是完成為有名有姓的三千多萬死難者以及下落不明的幾億人的複仇，咳……咳，那遠征火星就是為這場戰爭劃上句號的最後一戰。”
“當然沒這麼簡單。”麥克尼爾攥緊了握著褲子的雙手，“以地球聯邦目前的狀態，他們能造就一個維甘，日後就能造就第二個維甘，這跟沃斯帝國完全是兩回事。這批維甘人不過是幸運地撿到了太空殖民地國家戰爭時期的先進技術才苟活下來，不然沒有人會在意十六個火星殖民地無聲無息的毀滅。”
“你不是很清楚嘛。就以……創造一個短期內不會導致更多維甘出現的新時代為目標吧。”羅根輕輕地點了點頭，算是同意麥克尼爾的想法，“當然，我沒說不該清算維甘人。隻是，你沒有必要為複仇賦予太多的意義甚至是不必要的神聖性。誰阻礙了多數人擁抱更美好的生活，誰就是你目前的敵人，按阻力大小先後順序排列，就這麼簡單。”
能從對一切口號心灰意冷的羅根口中聽到這番話，多少有些出乎麥克尼爾的預料。不過，即便羅根願意全方位地協助自己，麥克尼爾也不敢放鬆警惕，因為羅根的【協助】有時候可能並非他所需要的。因此，僅有羅根的無條件支持和埃瑟林的青睞還不夠，倘若他能抓住天西賢治在醫學研究設施接受治療的機會說服天西賢治也暫時支持他的方案，那麼餘下的老格蘭傑和吉爾斯就沒什麼反對的餘地了。
被維甘人折磨了兩年有餘的天西賢治被麥克尼爾等人救出時，已經瘦骨嶙峋、弱不禁風。費舍爾博士手下的醫生認為，由於長期生活在微重力環境下加之肌肉萎縮嚴重，天西賢治很可能在未來幾年內都無法恢複正常行走能力——跟時有可能發生的呼吸暫停相比，這還是個相當樂觀的估計。
就算麥克尼爾堅稱天西賢治隻是個被維甘人拿來做人體實驗的普通人，憑著當時在場士兵的回憶斷言麥克尼爾早就認識天西賢治的艾納斯中將還是下令把天西賢治轉移到戒備最森嚴的地帶專門救治。因此，麥克尼爾沒能在天西賢治首次蘇醒後立即見到對方，等他終於申請到了和天西賢治見麵的機會時，已經是9月的事了，而地球上的輿論風暴還在愈演愈烈。
據費舍爾博士說，天西賢治剛醒來並恢複一定語言能力時，一直胡言亂語，表現得就像從未在A.G.時代生活過一樣。這反而幫天西賢治排除了不必要的懷疑、使得費舍爾博士等人把他當成了情況和麥克尼爾相似的A.G.前地球人。不過，麥克尼爾在同天西賢治見麵時沒能體驗到這一點，但他們兩人自然都為不必麵對如此尷尬的局麵而慶幸。
“這一定是李林的報複。”麥克尼爾剛進門，隻聽得天西賢治連連抱怨說，他在這個平行世界落得如此下場必然是李林主觀臆斷他在上個平行世界的所作所為越界了，“……他乾脆直說不要我們做哪些事就好，卻還裝出那副模樣。”
“二十分鐘還是太短了，不夠我們在保密的前提下把許多事討論清楚。”麥克尼爾在來病房的路上，已經想好了自己要向天西賢治傳遞的主要信號。在理念問題上爭執毫無意義，隻要說服對方為了階段性的共同目標服務即可。“……不妨說些輕鬆的事吧。這裡有兩位將軍，一位出身於富貴人家卻早早失去一切，因而心無旁騖地投身於戰爭，又放棄了一切個人的訴求，隻可惜不怎麼受公眾歡迎；另一位本是街頭乞丐，有幸被貴族收養並成為萬眾矚目的新星、民眾心目中的革新先鋒，唯獨出發點全在於自己。您更喜歡哪一位呢？”
“後一位更合我的胃口，麥克尼爾。”聽得出麥克尼爾在把弗利特和麥克基利斯·法裡德相比而且也體會到了麥克尼爾背後用意的天西賢治動了動嘴唇，吐出幾個乾癟的單詞，“前一個就隻是你的高水平版本而已，比你更懂些政治，更懂些手段……僅此而已。”
“如果我變得和他一樣，是不是就可以去競選總統了？”麥克尼爾直接過濾掉了天西賢治話語中的譏諷，他猜想天西賢治的怨氣有一部分來自於埃瑟林目前的態度，“沒必要做什麼大家都歡迎的人，做那個所有人都厭惡卻都繞不過、離不開的人或許更管用。”
天西賢治虛弱地笑了，他努力地保持著身體姿態，否則外麵的醫生就會破門而入並重新給他戴上呼吸麵罩，“真沒想到你會這麼說，麥克尼爾。我一直以為我們在上個平行世界能達成共識是個偶然現象。”
“這次也是。”麥克尼爾不留情麵地打破了天西賢治的幻想，這對他們兩人來說都更乾脆利落些，“我最後悔的事之一就是沒有在裡奧斯那個NOD間諜大獲全勝之前做些什麼，結果反而導致我和我的戰友們陷入了必須以毀壞憲政的方式反抗的困境……可如果指控能被鐵證落實而不是停留在猜想階段，那麼這就不是破壞憲政，而是捍衛憲政。話說回來，我們不是為了讓敵人看熱鬨才這麼做的。俄國佬那邊的NOD兄弟會永遠逃不過他們由德國人資助來傾覆戰局的指控，這種罪名不能落在我們身上。”
“必須慎重……關於到底要把哪一部分記錄交給馬卡洛夫，我有一個初步的方案。”沒興趣和麥克尼爾玩文字遊戲的天西賢治以最直接的態度表現了自己的合作意願，“這可以確保我們對局麵的掌控力……以及屆時推動事態極端化或緩和的資格。但是，你需要把交涉工作全權托付給我。”
“成交。”
“我就知道——嗯？”天西賢治那熟悉的刁鑽笑容僵硬住了，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這樣也好……你把上一次的行動稱呼為革命，這一次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