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DEPXA:屠刀
【意識形態涉及一個關於其起源的錯誤認識:行為人認為意識形態的產生是因為它對認識論相關考慮(例如證據、原因等)的響應,而事實上,它的產生隻是因為它響應了現有經濟體係中占主導地位的經濟階層的利益。】——範關,2007年。
……
A.G.142年1月初,地球聯邦總統利奧波德·豐多爾主持了一場為弗利特等人特彆舉辦的晉升儀式。對於在地球聯邦軍內部一言九鼎的弗利特·明日野、埃利亞斯·艾納斯等人而言,從中將晉升為上將隻不過改變了他們的頭銜而已,更為關鍵的手續早在去年年底就已經辦妥——A.G.141年12月底,地球聯邦宣布成立由弗利特負責的【正義委員會】,並委托該組織全權處理清算叛國集團的各項事務。
民間俗稱為正義委員會的組織,其全名為【肅清反聯邦敵對活動人士、叛國分子、維甘間諜等團體特彆委員會】,或簡稱【反敵委】。該組織權力之廣泛超過了地球聯邦曆史上任何一個由國會或內閣成立的委員會,在內閣已經因前總理弗洛伊·奧爾菲諾亞涉嫌叛國而被逮捕、喪失大部分機能的情況下,甚至能夠自行開設法庭並審判罪犯的正義委員會無疑成為了事實上的地球聯邦內閣,而擔任委員長的弗利特本人則自然是當之無愧的聯邦總理。新年伊始,因豐多爾總統等人的配合而進一步掌握了更多權力的弗利特在新年講話中告知全體地球聯邦公民:清算殘存叛徒集團的行動才剛剛開始,奧爾菲諾亞家族等叛國集團成員對全體地球人犯下的累累罪行正要用同等鮮血淋漓的方式來償還。
1月6日,受參議院代理議長克裡斯蒂安·阿爾格雷亞斯參議員委托,君特·馮·埃瑟林進入正義委員會工作,成為了協調籌劃地球本土各州、外太空各殖民地自行清查叛徒集團和審理情況的下設機構的負責人。他以旁人歎為觀止的熱情投入到了這項工作中,連續一月有餘都留在國會大廈內辦公,隻為了讓仍有些束手束腳的同僚們儘早看清形勢、放下對那些叛徒尤其是地球聯邦權貴家族出身(其中有不少罪犯還是地球聯邦開國元勳的後人)者的不必要畏懼。
原則上來講,地球聯邦對於叛徒的係統性調查、逮捕和鎮壓是從A.G.142年開始的。然而,在去年的10月9日軍事政變後,地球聯邦軍和感受到了強烈危機的地球本土各州、外太空各殖民地早已啟動了各自的調查方案,其手段和刑罰力度也千差萬彆。由於那些地位相對較為低微的通敵者已經在第14次L2殖民衛星群保衛戰後因維甘的逼迫和故意泄密而紛紛逃亡,此次再度掀起的針對叛徒集團的調查和審判主要指向並未暴露且在地球聯邦建立的體係中具有舉足輕重地位的群體,這無疑為生活處境艱難的地球聯邦貧民們——其中不乏險些被公眾指控為維甘人同夥的A.G.前地球人——找到了一個向身居高位的政客和商人發難的理由。
深受維甘所害的外太空殖民地自不必說,那些充分意識到了地球聯邦所承諾的一切都建立在謊言之上的地球本土居民們也加入到了討伐叛徒集團的隊伍中。他們由那些更加訓練有素的警察或士兵帶領著,成群結隊地前去襲擊坐落在風景秀麗的郊外的莊園或是隱藏在大洋群島之中的度假勝地,隻為了把那群禍國殃民的敗類早日揪出來、吊死在絞刑架上。聯邦軍似乎對此樂見其成,甚至有聯邦軍指揮官要求部下不去乾涉地球聯邦公民們的自發行動,這從地球聯邦首都布魯西亞快速惡化的治安狀況中可見一斑:僅在A.G.141年12月,就有數百名被市民視為叛徒的當地居民遭到當眾處決。
升騰而起並燃燒得愈發旺盛的烈火,給那些暫時未被卷入危機且一口咬定自己和自己的家族都沒有勾結叛國集團的地球聯邦政要、商業大亨們帶來了強烈的不安全感。他們害怕自己成為下一個目標,害怕那些可以拋棄一切底線的落網之徒為了保命而把調查的矛頭指向他們,更害怕自己失去利用價值後馬上成為被弗利特拋向公眾的替罪羊。不敢更加明目張膽地去拜訪弗利特的大人物們隻得私下求見,但無一例外地被弗利特拒之門外:回絕他們的士兵同樣怒氣衝衝地說,日理萬機的明日野將軍現在不歡迎任何想要為叛徒求情的家夥。
“……就讓這烈火繼續燃燒下去吧,讓它成為在這個關鍵時刻少數能夠把地球本土和外太空殖民地團結在一起的共識。”參議院代理議長阿爾格雷亞斯參議員也很憂慮,因為他的家族同樣是地位顯赫(雖然相比艾納斯家族而言相形見絀,更不必說和奧爾菲諾亞家族相比了)的地球聯邦權貴家族中的一員。哪怕他的侄子正在擔任弗利特的參謀長,害怕民間的報複狂潮波及自身的代理議長還是決定召集埃瑟林等人討論控製輿論走向的相關事務,而埃瑟林卻並不讚同。“議長,我們的使命是幫助明日野將軍更穩固地控製局麵,不是增加他的壓力。”
“埃瑟林,整個地月圈都處在失控的邊緣。到處都有走上街頭借著揪出叛徒的借口四處破壞的流氓,他們用自己的民意法庭取代了本該起作用的——”想到不久之前弗利特授意各地法院撤職了大批疑似涉嫌勾結維甘的法官並馬上派遣聯邦軍將這些人全部逮捕,阿爾格雷亞斯參議員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但他總歸不能在公眾場合指責弗利特操之過急了,“圍在國會大廈外麵那些搖旗呐喊支持我們的市民,隨時可能在我們的表態不合他們心意的時候衝進來……”
“議長,在這四十年的戰爭中,外太空殖民地居民是最直接的受害者。”麵對著同僚們指責的埃瑟林冷靜地告訴還不願直麵事實的同事們,地球本土和外太空殖民地的關係在弗利特公布了前總理奧爾菲諾亞等人多年來處心積慮地勾結維甘策劃針對一個又一個殖民衛星的襲擊這一事實後就不可避免地走向了破裂。“他們一向有很強的離心傾向,而【地球本土勾結維甘一起對付外太空殖民地】正好為他們提供了借口。沒有這個借口,那些人也會有所行動的,隻是這次危及聯邦信譽甚至是存在意義的災難把他們的行動提前了。”
“但明日野將軍明明正在用實際行動彌補過失!”一名氣不過的辦事秘書跳起來喊,弗利特曾經多次表態要徹底清算奧爾菲諾亞等人遺留在地球聯邦之中的毒素,然而那些外太空殖民地就像視而不見一樣繼續重複著要求聯邦軍滾回地球的口號。“難道說地球本土就沒有受害嗎?四十年來這裡多征了多少稅啊……如果他們還這樣不知足地和我們討價還價、裝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我們就該像對付維甘那樣——”
“……是了,對於那些鐵了心要爭取完全自治的家夥來說,任何一種模樣的布魯西亞當局都不會是他們的朋友。”阿爾格雷亞斯參議員語氣低沉地讓有些激動的手下們停止對埃瑟林和外太空殖民地居民的人身攻擊,並承認自己剛剛理解了埃瑟林的一部分觀點。這裡還有外太空殖民衛星難民出身的文官,那些人聽不得地球本土居民自欺欺人地賣弄可憐的言論。“可是……這血腥的狂潮變得一天比一天更加恐怖,所有人都沉浸在殺戮的喜悅之中難以自拔。”
“公民們是嗜血的,議長。您可以不相信我的說法,可您需要承認發生在世界各地的事實。他們的衝動不值得我們恐懼,需要為此恐懼的是將要在降臨的劇變中被時代的車輪碾過的一小部分人。”端坐在圓桌另一側的眾議員很少用疑問的口氣和旁人交談,更多時候,他所說的話聽上去像是法官的宣判,而非僅是個人的價值判斷。“地球聯邦是在太空殖民地國家戰爭的餘波中誕生的,這是我們都了解的曆史。現在,一個嶄新的地球聯邦……一個不是紮拉姆或艾烏巴、更不是維甘的地球聯邦,將在鮮血和烈火中重生。”
類似的爭論幾乎每一天都會在阿爾格雷亞斯參議員的辦公室中發生,這主要是因為他的一部分手下認為埃瑟林等人的想法實在是太極端了。加入正義委員會的對外交涉機構以來,埃瑟林和他的同事們不遺餘力地向還勉強聽從布魯西亞命令的各地傳達著一個喪心病狂的暗示:應該多殺些叛徒,殺得越多越好,而且布魯西亞當局會因此而滿意地認可現狀。儘管理解埃瑟林努力地試圖將構成地球聯邦的各政治實體捆綁在一起的決心,連阿爾格雷亞斯參議員都不太認可這類放縱民意的做法。
……他衷心地希望埃瑟林沒有在那天和自己的談話後變成隻會無條件地迎合民意的庸才。
然而,擔心外太空殖民地再度發起脫離地球聯邦的叛亂的聯邦軍卻對正義委員會對外釋放的信號相當滿意,因為沉迷尋找叛徒和清算叛徒罪行的外太空殖民地居民們(以及一部分仍妄想著能脫離地球聯邦的地球本土居民們)並不能同時組織和布魯西亞當局對抗的社會活動,這給了需要些時間才能恢複元氣的聯邦軍以更強硬的姿態接管外太空殖民地的機會。不久之後,就連正義委員會內部的工作人員都對埃瑟林等人的風格表示滿意——如果各地能夠自行找出隻負責執行命令或在叛國陰謀中扮演次要角色的豺狼虎豹並把這些人繩之以法,那麼正義委員會就能把寶貴的時間用在處理更重要的事務上了。
比如以叛國集團的陰謀為基礎得出些他們想要的結論。
事實上,以弗雷德裡克·阿爾格雷亞斯中校為代表的部分軍官非常希望弗利特能夠在關鍵時刻果斷地得寸進尺、賦予聯邦軍更多的權力。這些真正受布魯西亞當局約束的軍官們認為,A.G.一世紀內一盤散沙的地球聯邦全依靠著維甘侵略戰爭和再武裝的聯邦軍才得以真正蛻變成為一個【國家】,而聯邦若想在外太空殖民地紛紛喪失對地球本土信心的情況下穩住局麵、不給敵國維甘以可乘之機,就必須給予實際負責約束外太空殖民地的聯邦軍更多的權限。他們曾經多次在舉辦各類會議期間暗示弗利特拋開現行法律的約束、用更大膽的舉動向世人宣示變革的開端,但弗利特始終不予回應。
在幾次試探均碰壁後,阿爾格雷亞斯中校借助他擔任參議院臨時議長的叔叔的關係,成功地找上了被視為聯邦共和協會極端強硬派政治家旗幟的埃瑟林。1月29日夜間,阿爾格雷亞斯中校以交接文件為由來到國會大廈內,見到了還在伏案工作的埃瑟林,並提議由雙方一同審閱來自外太空殖民衛星的審判記錄。
“……明日野將軍的態度,實在讓人捉摸不定。豐多爾總統那個被嚇得願意答應我們一切條件的老家夥,多次準備組織國會提名將軍擔任總理,可是將軍他都拒絕了。”搖曳的燈光下,不願在曆史處於轉折點的關鍵時刻袖手旁觀的青年軍官給埃瑟林送上了一瓶白蘭地,又悄悄對專心致誌的眾議員說,自己已經在維也納附近買下了一塊空地、準備將其贈予埃瑟林。“他要是這樣在乎什麼憲法,就不會發動軍事政變了,可……我能猜到他有許多顧慮,他怕公眾把他當做下一個奧爾菲諾亞。”
“你和明日野將軍走得近些,該清楚他是從何時開始堅定地將奧爾菲諾亞內閣視為敵人的。”埃瑟林停下了手中的筆,把文件遞給了旁邊的中校,上麵標注著月球近期集中審判叛徒的結果,所有嫌疑人一律被艾納斯上將設立的特彆法庭判處死刑,“即便是他的政敵,也隻會攻擊他是一個想要把所有地球人綁在戰車上的戰爭狂人,卻從來不會指責他以高級將領的身份濫用職權或以世界首富的身份花天酒地……連關於他的花邊新聞都寥寥無幾。這不全是審查機構的功勞。”
“一份以他最信任的人的名義提供的報告,也許能讓他改變主意。我考慮這事已經很久了……他們都說我是參謀部之中最擅長做計劃的人,但在這方麵,我要學習的還有很多。”金發的青年軍官趁機開出了自己的條件,他相信自己買下的那片恰好同埃瑟林的姓氏有著相同名字的土地能夠成為誠意的象征,“事成之後……我向你保證,阿爾格雷亞斯家族會是你最堅定的盟友。”
“一份報告對你來說是遠遠不夠的,還得附贈幾次自發的公眾遊行。”埃瑟林沉思了片刻,還是答應了阿爾格雷亞斯中校的條件,“給我幾天時間。到下個月的第一天,你就可以來取走你想要的利刃了。”
A.G.142年2月2日,一起醜聞在整個地月圈點燃了新的怒火:據月球基地的消息靈通人士說,一位特彆法庭的法官試圖為自己涉嫌向維甘輸送軍火的親戚爭取無罪釋放,而且類似的案例似乎不在少數。月球戰區司令長官艾納斯上將於泄密發生後僅兩個小時那【相關人員已被處理】的簡短聲明更是使得許多地球聯邦公民們意識到,消滅叛徒集團並不是簡單地成立幾個機構來對付這群罪人這麼簡單。
著名的布魯西亞大學經濟學教授吉爾斯·普萊斯當即撰文聲稱,這些長期以來壟斷著權力的少數人之間互相庇護,很容易導致一切為地球聯邦刮骨療毒的嘗試失敗。雖然他並沒有直截了當地把地球聯邦過去的戰爭動員效率感人總結為由政治問題導致的經濟問題,很快聯想到了幾乎每代都有人能夠擔任聯邦總理的奧爾菲諾亞家族曾經不可一世的模樣的公民們再次憤怒地走上了街頭,呼籲從根本上改變當前隻會讓少數家族受益的體係。
“幾十個……我想最多有兩百個家族,掌握著聯邦的一切。他們在經濟和政治領域,幾乎能夠把自己的一切傳遞給下一代。”一群參與布魯西亞街頭遊行的A.G.前地球人也接受了采訪。這些出身紮拉姆聯盟的老兵們爭先恐後地說,就算是推崇精英主義和貴族精神的艾烏巴也沒有出現這樣離譜的世襲,“以前我們都不敢隨便這樣講,誰讓聯邦和紮拉姆……有點像呢。”
不過,讓地球聯邦各地的評論家們感到奇怪的是,此次的公眾訴求似乎和先前有所不同。10月9日軍事政變後,地球聯邦公眾的對於叛國集團的敵意很快就轉變為了對權貴家族的敵意(對於外太空殖民地而言,還包括對地球本土的敵意),但已經喊打喊殺數月有餘的遊行隊伍不知是出於對布魯西亞當局投入聯邦軍進行鎮壓的擔憂還是意識到了先前口號的不妥,轉而表示他們並沒有興趣從肉體上消滅聯邦中的所謂精英人士、隻是想早日推動布魯西亞當局改變那些有利於少數人長期壟斷資源和權力的法律和製度而已。
遊行的呼喊還未退潮,麻木不仁地生產著弗利特所需法令的國會議員們又迎來了新的挑戰。2月9日,150餘名國會議員聯名提交了一項名為《國家重組時期臨時治安維持法》的新法案,並催促阿爾格雷亞斯代理議長儘快組織投票。該法案的內容相當地簡單粗暴:在【合適的時機】到來之前,為保證一切濫用自治權和合法政治權力的通敵行為和反聯邦行為能夠得到有效遏製,地球本土將暫時取消一切選舉,而非像先前弗利特承諾的那樣在完成肅清叛徒集團的工作後就恢複正常的政治活動。不僅如此,這些大多屬於聯邦共和協會【藍派】的國會議員們還主張由布魯西亞方麵任命地球本土各州的州長,就像先前聯邦軍接管月球圈都市群時所做的那樣。當然,明智地不願激怒外太空殖民地居民的國會議員們並沒有提及地球本土以外的事,儘管誰都看得出來他們在這方麵顯然是一視同仁的。
主導聯邦政壇一百多年的聯邦共和協會內部一直不願公開提起的派係矛盾,終於因該法案而激化了。以聯邦開國元勳精神繼承人自居的【紅派】國會議員們強烈抗議同僚肆意踐踏法律和聯邦宗旨的行為並號召誌同道合的戰友們抵製【藍派】的無恥行徑,雙方在國會大廈中大打出手,場麵頓時變得無比熱鬨。試圖用長時間演講和其他種種手段來拖延時間的紅派國會議員們焦慮地尋找著盟友,他們並不知道蓄謀已久的藍派同僚們早已承諾用重新任命的方式確保各地實權人物的地位——隻要將其披在有能者居之的外衣下即可。
為穩定局勢而前往外太空殖民衛星群巡視的弗利特騰出手來處理布魯西亞的亂局時,已經是2月13日了。乘宇宙飛船返回布魯西亞的弗利特立即會見了豐多爾總統和阿爾格雷亞斯代理議長,將此事定性為少數野心家一手策劃的鬨劇,並重申自己絕對尊重聯邦憲法、隻等徹底鏟除叛徒集團就將權力還給國會和民選內閣。
“告訴他們停止這場行為藝術。”明確表示自己無意成為愷撒或拿破侖的弗利特向左右為難的阿爾格雷亞斯代理議長下了最後通牒,說如果自作聰明的藍派國會議員們不撤回提案,屆時鬨到聯邦軍介入的地步無疑有損國會的尊嚴,“勸他們安分些……聯邦正處在危難之中。”
但阿爾格雷亞斯代理議長卻並沒有馬上前往國會大廈傳達弗利特的意見,反而勸說弗利特先在總統府用餐再行考慮此事。三人吃午飯期間,阿爾格雷亞斯中校以彙報軍事機密為由登門拜訪,豐多爾總統和阿爾格雷亞斯代理議長則趕在弗利特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之前退出了餐廳。
“將軍,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向您報告。”還在就讀軍校時就被同學們公認為能夠憑借著無與倫比的表現力化腐朽為神奇的阿爾格雷亞斯中校讓衛兵關上大門,而後輕聲對弗利特說,自己和正義委員會的同僚們近期進行了一項順著奧爾菲諾亞家族多年來的犯罪行徑追蹤下去的秘密調查,“這關係到我們能否更有效地消滅這些叛徒。”
在長達幾個小時的報告過程中,阿爾格雷亞斯中校不遺餘力地描述著奧爾菲諾亞家族廣泛地利用地球聯邦在行政程序上的漏洞以及在商業領域的廣泛聯係無聲無息地配合維甘殺害數千萬乃至數億地球人的罪行,並把這一切更多地指向地球聯邦的現存體係——而非奧爾菲諾亞家族和其他從犯。
出了問題的是居心不良的開國元勳家族,不是地球聯邦本身——這是數百億地球聯邦公民們過去幾個月來堅信的【事實】,至少他們口頭上是這麼說的。如今,自己同樣出身於權貴家族的金發青年軍官當了在弗利特麵前向聯邦的體係開炮的第一人,公然宣布地球聯邦的選舉不過是公開貪汙的鬨劇,並懇請弗利特看在地球聯邦公民福祉的麵子上勉為其難地接過地球聯邦的全部大權。
“不然,即便我們把這些人全部判處死刑……也隻會有他們的同類來取代他們。”阿爾格雷亞斯中校說到激動處,渾然忘記了自己的高貴出身。他儘可能保持著克製,用失控的冷靜包裹著他的熱情,以免弗利特把他剛才所說的一切歸結為一個太想年紀輕輕時就成就一番事業的年輕人的囈語。“……聯邦需要一位救世主,人類需要一位救世主。”
“人類需要一個……不需要救世主也能生活下去的時代。”弗利特歎了一口氣,隨後反問阿爾格雷亞斯中校這些想法的來源,“這是你自己的觀點嗎?還是你的叔叔和你說的?”
“那些知道了真相的人們正在街上談論著這些事,他們無比仇恨維甘人,也無比仇恨導致了維甘誕生的罪魁禍首。”阿爾格雷亞斯中校連忙立正敬禮,把自己的想法推給了數不儘的聯邦公民們,“約翰·萊昂內爾·奧爾菲諾亞和斯特雷特·豐多爾以逃往和平的樂土為誘餌,欺騙了數百萬移民前往火星圈……這地球聯邦,本就是他們的一個巨大謊言。既然我們沒有理由效忠通敵的總理,我們同樣沒有理由忠於起初就是虛假的原則。為了那些家破人亡的人們想想吧,將軍!我不願看到有另一批人在十年、二十年之後以相同的方式……”
“……讓我想想吧。”弗利特收下了阿爾格雷亞斯中校的秘密報告,但並未給出明確答複,“辛苦了,留下來一起吃吧。這總統府的飲食清淡些,也更健康。”
2月20日,經過十幾天的國會拳擊賽,始終無法爭取到紅派國會議員支持也無法說服聯邦軍乾預的藍派國會議員隻得撤回提案,並於同一天拿出了新的議案:正式提名弗利特·明日野出任地球聯邦總理。以為藍派會就此退縮且不願僵持下去的紅派國會議員勉強在賦予弗利特一切必要合法職務這件事上達成了一致意見,反正他們也無法阻止弗利特事實上掌握聯邦軍政大權。
上任總理的弗利特並不急於行使自己的總理權力,相反,他在就職演講中誠懇地請求國會重新審視《地球聯邦憲法》——戰爭爆發四十年來,裡麵有相當多不合時宜的內容例如一廂情願的和平主義教條仍苟延殘喘著。2月26日,地球聯邦國會以壓倒性的優勢通過決議,允許明日野內閣製定修改條款以完善《地球聯邦憲法》。隻有十幾名國會議員投了反對票,而且這些人當天夜間就被正義委員會的工作人員帶走調查了。3月7日,利奧波德·豐多爾總統召開新聞發布會並在會上宣布自己將辭職,理由是和奧爾菲諾亞家族關係匪淺的自己必須用餘生去為未能及時察覺弗洛伊·奧爾菲諾亞的罪行以及名義上由先人負責(實際上仍是奧爾菲諾亞家族運行)的火星移民計劃慘劇懺悔。3月8日,地球聯邦國會和內閣一致決定由總理弗利特·明日野代行總統職權,從而標誌著弗利特·明日野成為了地球聯邦有史以來第一位同時掌握絕對權力和首屈一指的財富資源的強勢領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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