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從王座上站起,四條腿支撐起龐大的身軀。她圓潤的腔體後方連接著拖尾,掃過地麵發出落葉蹭地的聲響。
“我早就不記得什麼手足之情了。在還未登基的時候我還記得,但那時你們又有在乎過手足之情嗎?難道不是你們獻祭了我那麼多姐妹嗎?”
老臣深深歎了一口氣:“陛下這是承認了謀殺之事?”
女皇的目光壓在老臣佝僂的背上,悴螂的喧鬨聲越來越大,要將女皇捉拿歸案。老臣突然展開拖尾,陳舊卻依舊絢麗的波紋在拖尾上蠕動著。女皇沒料到老臣會當著所有人的麵襲擊自己,她的視野瞬間化作一攤爛泥,所有事物全都融為一體。
女皇的視覺和聽覺全部受到乾擾。失去聽覺導致她無法保持平衡,內臟像是要被拽出腹腔。她想要展開拖尾進行反擊,卻被其他悴螂死死摁住。這時在高牆外被踹爛一隻眼睛的悴螂忽然撲向那些壓製女皇的悴螂。
悴螂的眼珠被摘除,隻剩下一顆由粘液塑造而成的義眼。她拚命想要靠近女皇,卻被拉住。
“誰敢動她!”
女皇的意識被拖尾攪亂,眼前模糊一片,聲音依舊威嚴。
悴螂條件反射般停下對裝著義眼的悴螂的抓捕。
女皇爽朗的笑了:“你們要我履行女皇的義務,我怎能不支持。區區獻祭,我去就是了。”
她原本就沒怎麼掙紮,此時緩緩站起,即使她是被壓製的那一方,氣場卻絲毫不減。
老臣倒向地麵。他的拖尾從腔體脫落,仔細觀察下就會發現拖尾連接腔體之處本就有一條裂口。老臣運用了此身最後一次展開拖尾的機會,擊敗了女皇。
悴螂此時此刻來不及安葬老臣,他們急著把女皇獻祭給無緒空間,好保住悴螂的國度。
女皇的雙手和拖尾全被纏住,在悴螂的注視下朝著高牆走去。即使她此刻身為罪犯,但她依舊走到所有悴螂的最前端。女皇走到了漆黑的窟窿旁,沒有悴螂敢接近窟窿,全都站得遠遠的,注視著女皇。
宿羅向安咎說:“他們就這樣把女皇獻祭了?”
安咎回答:“女皇身為凶手的證據確鑿。老臣又為了抓捕女皇而死。在悴螂眼裡女皇就是罪孽深重的罪犯。”
“在你眼裡不是?”
安咎反問道:“那在你眼裡呢?”
女皇站在洞口邊緣,無懼望向黑暗。一段綠色的肢體伸出洞口,割向女皇的脖子。
女皇立刻反應過來向後撤出一步。那段綠色的肢體浮現出洞口,將整具身體拉了出來。女皇的腳沒有被束縛,上前猛地踹向從無緒空間爬上來的悴螂。悴螂滾下窟窿,高牆內的悴螂一片嘩然。
“他們來了。一切都太晚了。”
悴螂全體向後倒退一步。一個個悴螂湧出窟窿,他們抓撓著自己的皮膚,大片大片的綠色皮膚被撕掉,露出血肉。他們奔向遠處的悴螂,現場一片混亂。
女皇用前肢刺進一個悴螂的身體,把他甩回了窟窿內。一時間所有的悴螂都在向外逃竄,隻剩下女皇擋在窟窿前。
女皇用腿抵擋悴螂的攻擊,這時有一個悴螂衝破了那些逃跑的大臣,衝到了女皇身邊。他將綁住女皇的鎖鏈切斷,雙手插進靠近女皇的悴螂的胸膛。
“去召喚我的軍隊。”
女皇抓住悴螂,顫動的雙手輕易將他劈成兩半。
女皇身側的悴螂遲遲沒走,他圍在她身側,為她廝殺。
“這是命令,驚蟄。去召喚我的軍隊抵禦無緒空間。我苦心訓練軍隊就是為了這一刻,為了證明悴螂可以通過武力壓製無緒空間,證明以前被獻祭的姐妹的痛苦!”
驚蟄愣了愣,他猛地搖頭:“我不會離開你,我堅決不會離開你。”
驚蟄的腦袋突然向著一側歪去。他固執的扭過頭,又挨了女皇一記耳光。驚蟄眼中迸射出恨意,他平生最討厭被高高在上的皇族指使。
女皇鬆了一口氣:“還不快去。”
無緒空間的悴螂拽住女皇的手,割下一塊皮膚,將自己暴露在外的血肉使勁往上貼。
“你再不去,等戰爭結束後我會向國度公布你的罪行,等你被斬首時我不會去觀刑。”
驚蟄向後退了一步,緊接著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悴螂跑過夏溯,傑克,安咎,宿羅,和權臣身側,他們根本不理會五人,直線向著逃跑的大臣追去。好幾個大臣被捉住,他們全身的皮膚被剝開,無緒空間的悴螂也將自身的皮膚剝開,拚命想鑽進大臣的軀體。
“我們要摻和嗎?”
宿羅看向夏溯。
夏溯苦笑了一下:“我以為在悴螂路過你的身邊的時候你就會擰斷他們的脖子呢。”
宿羅聳了聳肩:“正有此意。”
皮膚從他的雙臂褪下,露出蘊藏的緋雲。宿羅抓住路過的悴螂,雙手掐住她的脖子,被握住的一截脖子化為灰燼,人首分離。
傑克觀望四周:“權臣呢?”
說完剩下幾人才發現權臣不見了。他飛向空中,紮進了通往無緒空間的窟窿。
“沒時間去管他了。”
傑克看夏溯和安咎望向天空,試圖在空中找到權臣的身影。
宿羅這時說:“來都來了,那就打一架?”
夏溯背部的皮肉翻滾,十根觸手擠出肌肉在空中展開。安咎拔劍,梓鐵流出傑克的掌心裹住手指。四人並作一排,和悴螂開始廝殺。
權臣飛進了無緒空間。他看著悴螂湧進窟窿,剛想向滅琅發送信號,卻被突然撲倒。
諾娃的臉近在咫尺,權臣怔住了。
“你明知道被滅琅抓走的悴螂會經曆什麼。他們作為實驗品被關押,等待著未知死亡帶來的恐懼。時間將變得冗長,每一秒像是壓縮的淚滴。”
權臣很輕易地就推開了諾娃。諾娃的身型高挑細長,比力量完全不是權臣的對手。
“你已經違背了一次你的內心,還要再違背一次嗎?”
權臣看向諾娃,諾娃的眼神逐漸失望。
麵前的空間被撕開一道口子。被撕開的口子裡赫然是肆星綴著星光的黑空,和漂浮著血霧的角鬥場。權臣站在裂口旁,身後一個個石人跨入小巷。
權臣的內心在煎熬。他的良知在尖叫,但是多年來的愚忠下意識讓他沉默。
石人有序的組成隊伍,抓住湧向窟窿的悴螂,綁著他們穿過裂口。石人全部撤離後,裂口緩緩合上。這正是滅琅讓權臣統治晶林的原因,得到了可以劃破空間的晶片,就可以把無緒空間的悴螂運輸走。
滅琅的話在顱內回響:“你應該慶幸,我抓捕的是這些稱不上是完整的生命體。痛苦與歡樂相互糾纏,相互成就。負麵情緒同樣能激發出潛力,悴螂卻選擇將其從自身剝奪。”
權臣看著漸漸關閉的裂口陷入了沉默。
“你要記得你是這麼多生命陷入痛苦的始作俑者。”
諾娃憤懣地走到權臣身邊。
權臣愈加愧疚。如果隻是他一人,他會嘗試把愧疚拋至腦後,可是諾娃時刻提醒著權臣他的罪行。
可是他還是那句話:“我彆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