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憂、彷徨、害怕、激動。
有這些看起來有些自我矛盾的詞語來形容西州城內的百姓、商家，其實都是非常貼切的。
城內正常來說總共都不到十萬人，一下子來了幾萬大軍，那麼大軍的一舉一動，就不可能完全瞞得住大家。
從昨天傍晚開始，大家就已經感受到了大軍的異動。
一些起得早的人，更是看到了熱氣球營開始出動。
緊接著城門打開，許多人都看到了大軍開始出城的情況。
“二叔，聽說城外有十萬大軍，我們真的能夠打贏嗎？”
劉金生在房間裡來回不斷的走動，眼中滿是焦急。
“大總管既然決定出城，肯定就是有把我對付大食帝國的軍隊的。
你應該也知道，這一次有大量的熱氣球營的將士跟著來到了西州。
到現在為止，他們都還沒有正式的出手對付大食人。
以前可是有不少胡人都在熱氣球營的手上吃了大虧，我覺得這一次大食人也不例外。”
劉文飛雖然也是有點擔憂，但是他對大唐軍隊還是有信心的。
哪怕是以一敵二，也不見得就是失敗。
“聽說在大唐皇家科技獎頒獎儀式的時候，朝廷展示了一種叫做火炮的兵器，威力非常巨大。
可惜聽說火炮的移動不是很方便，這一次沒有跟著大軍來到西州。
要不然的話，隻要在城牆上麵架設一排火炮，絕對能夠讓大食人好看。”
劉金生很是遺憾的說道。
這一次，他可是知道自己二叔是把全部身家都壓在了西域之行。
如果沒有什麼收獲的話，雖然說劉家就此變得落魄，但是想要再發展起來，難度就更大了。
最怕的就是大唐戰敗了，那個時候，就不僅僅是損失錢財的問題了。
所以其實劉金生比誰都希望唐軍能夠大勝。
“朝廷既然沒有準備動用火炮，說明不需要使用火炮，我們也是有辦法戰勝大食人的。
你彆看前幾天大食人在城外那麼的囂張，但是今天大軍開始出城，大食人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劉文飛有專門安排夥計在城中打聽消息。
不管是熱氣球營的出動，還是其他隊伍的出城，對於城內的人來說，都不是什麼秘密。
“掌櫃的，聽說熱氣球營的人已經把火油彈跟炸藥包投到了大食人的軍營之中，，如今大食人是一片換亂。
城外好像也已經開始搭起來了，隻要靠近城西，就能聽到外麵的廝殺聲。”
很快的，就有夥計陸陸續續的過來彙報外麵的情況。
這些劉文飛從長安城帶來的夥計，平時也沒有少跟著劉文飛在茶樓聽人說書。
所以對於熱氣球營啊，火油彈啊，炸藥包啊，這些頻繁的在大唐對外作戰的過程中使用的利器，也都是能夠叫出名字出來。
甚至一些人因為覺得熱氣球營很厲害，專門去投軍呢。
“好，我知道了，你繼續去打聽，看看還有什麼新的消息沒有。”
劉文飛消化了一下聽到的消息，暫時還沒有辦法做什麼決斷，隻能讓夥計繼續去打聽消息。
“二叔，以前聽說書人講太子殿下當初以少勝多的滅掉西突厥人的場景，裡麵就有熱氣球營的功勞。
後麵對付薛延陀，也是直接熱氣器營先出動，然後地麵部隊才出擊。
之前都能取得大勝，這一次也肯定是勝利的吧？”
劉金生這話，其實並沒有想要什麼答案。
隻不過是他自己太過緊張了，想要找到一個人來傾聽一下自己的聲音。
“走，我們去客棧的大堂等待，看看有沒有其他商家在那裡，大家可以交換一下意見。
萬一軍中開始安排商家參與到戰場清理，我們也能及時介入。”
富貴險中求，這些跟著來到西域的商家，骨子裡都是有幾分冒險基因的。
這個時候戰爭已經開始了，那麼就意味著他們的商機即將到來了。
誰把握住了這個機會，就能在這一次的戰爭之中獲得巨大的紅利。
大食帝國的人在這幾個月的時間內，可是橫掃西域，滅掉了不少的國家和部落。
這個時候，大半個西域的財富，其實都已經被大食人給收集起來了。
隻要大唐打敗了大食人，這些財富就都會變成唐軍的。
像是馬匹這個東西，軍中可能會有需求。
但是牛羊帳篷燈各種各樣的物資，肯定是要交給商家來處理的。
考慮到過往大軍處理這些物資的價格，這裡麵蘊含的利潤絕對是非常高昂的。
基本上牛羊在長安城是什麼價格，大軍就按照一成的價格直接售賣給商家。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可謂是便利之極。
反正現在大唐皇家錢莊的銀票已經比較流行。
但凡是進行大額的交易，銀票都是最好的媒介。
……
“小北，我們的大軍已經全部出城了，看樣子似乎局勢發展的還不錯。
剛剛有人說熱氣球營把大食人的軍營給燒掉了，直接燒死了無數的大食人。
如今大軍正式的跟大食人進行作戰，估計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你說我們的茶磚，是不是可以開始售賣了？”
呂強作為長安城中比較資深的茶商，早年靠著販賣茶葉，掙了一些錢。
伴隨著茶葉在大唐越來越流行，他的生意倒也是越做越大。
之後他自己也開始雇傭人手種植茶園。
不過，他的動作還是慢了半拍。
再加上他掌握的製茶技術很是一般，主要都是製作比較低端的茶磚。
這些茶磚，在大唐賣的並不是很好。
所以這幾年，他的身家增加的也很是有限。
甚這幾年因為茶葉市場的競爭越來越激烈，呂家的茶葉生意也是越來越難做了。
今年甚至還積累了一大堆的茶磚沒有售賣出去。
這一次聽說大軍出征西域的時候，呂小北就勸說自己阿耶跟著去西域走一趟，把這一塊的茶磚市場給拿下來。
雖然之前也有商家把茶磚運輸到西域售賣，但是西域太大了，很多地方都沒有形成比較固定的市場。
不過好在牧民們喝奶茶的習慣，倒是慢慢的傳開了。
借著這一次大軍出征西域的機會，呂小北覺得自家的茶葉有希望在這裡找到新的發展空間。
“阿耶，我們售賣的是茶磚，跟其他人做的生意是有所不同的。
隻有等到局麵相對穩定之後，才是我們發揮的時候。
到時候我們直接拿著茶磚去跟附近的部落做交易，或者直接在西州、伊州開始茶磚鋪子，應該都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呂小北倒也有自知之明。
處理戰利品這樣的生意，應該是沒有他們的份的。
但是借著大唐橫掃西域的勁頭，自家在西域售賣茶磚，那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到時候還可以順便購買幾個價格低廉的奴仆，弄回去擴大茶園的種植麵積。
“聽說大食人前段時間把四周的許多部落都給滅了，這會不會導致到時候我們的茶磚沒有人買啊？”
越是到了緊要關頭，呂強越是覺得擔憂。
“阿耶，您放心吧！
西域這麼大，大食人怎麼可能把所有的部落都滅了呢？
再說了，他們之前的行動，更多的是征服這些部落，並不是要斬儘殺絕。
要是整個西域都沒有一個人了，那麼大食人要搶占這塊土地來乾什麼呢？
到時候誰去給他們乾活，給他們創造利益呢？”
呂小北好歹也是觀獅山書院的教諭。
對於如何在西域打開自家茶磚生意，他還是很有一番見識的。
“說的也是，我也沒有指望完全吃下這一塊市場，隻要讓我們的茶磚能夠正常的售賣出去，這就可以了。
要不然每年都要堆積一批茶磚在倉庫裡頭，越堆積越多，到時候就浪費了。”
呂強的年紀已經不小了，雄心壯誌什麼的，跟他已經沒有太大的關係。
這一次他願意冒險來到西域，是因為倉庫裡頭實在是積壓了太多的茶磚了。
所以想要來西域尋找新的希望。
“西域的人口密度雖然比不上關中，但是這麼大一片土地，上麵生活的人還是挺多的。
彆說就我們那點茶園，哪怕就是麵積再大幾倍，也是能夠找到銷量的。”
呂小北是知道一些朝廷的想法。
在西域這邊，朝廷肯定是要加強統治的。
要統治一片區域，肯定不是軍事占領那麼簡單。
按照大唐對鎮北道和遼東道的做法，到時候如果成立新的道的話，這裡除了會設置生產建設兵團之外，還會大力的發展經濟，朝著這些地方移民。
要把這個地方真正的納入到管理之中。
並且朝廷應該也會安排更多的官員來到西域。
伊州那邊已經在修建到肅州的水泥道路了，將來西州到伊州也是會修建水泥道路。
那麼意味著各種貨物的運輸將會變得越來越方便。
雖然西域那麼大，不可能把水泥道路修建的到處都是，但是主要的乾道，還是會安排修建的。
到時候，自家那點茶磚，還怕找不到銷量？
“行吧，，那就都聽你安排吧。”
呂強想了想，自己也沒有更好的主意，所以乾脆就聽自己兒子的吧。
反正這份家業，最終肯定都是要落到他的手中的。
……
西州城上，手拿望遠鏡的祝之善，一會看著城外的場景，一會停下來快速的記錄著。
在他的身邊，還有《長安晚報》的寫手負責專門畫畫，將今天大戰的場景給記錄下來。
這些都是大唐與大食交戰的第一手消息，一旦在《長安晚報》上麵刊登，肯定是可以吸引許多人的閱讀。
到時候他祝之善的大名，肯定也會在大唐的報圈出名。
“祝兄，看這個樣子，今天這場戰役打完之後，戰爭基本上就意味著結束了。
那我們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旁邊負責畫畫的寫手是祝之善的好友徐正清。
兩人已經很熟悉了，一邊工作一邊說著話。
“我原本以為這場戰役估計要持續個一兩年。
西域那麼大，一座城池一座城池的攻打，一兩年時間也是不算多的。
並且隻要一旦戰事不利，大食人就可以退到草原裡頭，我們就是想要找到他們，也是非常困難的。
但是沒想到大總管那麼厲害，一次性的把大食人全部都吸引到了西州城外，這麼一來，如果今天的戰事很順利，還真的是差不多就意味著戰爭的結束了。”
祝之善雖然不懂軍事，但是從一大早就開始蹲在城牆上麵，將外麵發生的情況可謂是搞得非常清楚了。
這種情況下，他自然能意識到唐軍已經完全占據上風。
後麵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大食人基本上就要大潰敗了。
事實上，他已經看到大食人在逃跑了。
徐正清現在畫的這幅畫，就是唐軍追擊大食人潰兵的場景。
雖然有些東西是根據自己想象添加的，但是更多的內容都還是真實的反應了城外的場景。
“前幾天，大家都很擔心西州城會守不住，畢竟大食人的兵力是我們的兩倍，他們又占據了西域廣大的土地，短時間內不需要擔心補給的問題。
甚至他們還可以征兆自己剛剛打下來的部落來協助作戰。
不過蘇將軍和薛將軍還真是總能給大家驚喜呢。
難怪太子殿下力排眾議，要他們兩個負責帶兵進入西域作戰。”
徐正清這幾天的心情也像是過山車一樣。
剛開始的時候，他是非常擔心的。
他還年輕，不想死在西域啊。
特彆是不想死在異族人的手中。
但是到了現在，他的心情又是非常放鬆的。
不管接下來的情況會變成什麼樣子，大唐贏得了戰爭，這基本上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雖然大軍把大食人的隊伍都給打敗了，不過從西州出發，還有很多城池和部落需要進駐。
我估計哪怕是一切順利，我們也是需要明年下半年才能回長安城。
雖然戰事可能很快結束，但是西域值得我們報道的東西還是不少的。
我覺得《長安晚報》可以專門的開設一個跟西域相關的版麵，報道這裡的各種事情。
趁著這場大戰的熱度，這個版麵肯定是非常受到關注的。
說不定我們《長安晚報》還能憑借著這個機會，成為超越《大唐日報》的存在呢。”
任何一個《長安晚報》的人，都是希望自己的報社能夠超越《大唐日報》。
因為一旦做到這個地步，就意味著他們是大唐第一了。
文無第二，武無第一。
哪怕是普通的寫手，他們都是不願意承認自己就比《大唐日報》的寫手的水平要差的。
“我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啊，賀主編一直想要做出一點成績出來。
如果我們能夠解釋這樣做的好處，那麼他沒有理由反對。
西域這裡，雖然剛剛來的時候有點讓人感到不安心，但是現在我們已經成功的打敗了大食人，接下來的日子，肯定是很好過的。
西域原本的那些番邦屬國，本來就要仰視我們。
現在我們把他們從大食人的魔抓之中給解放出來了，他們不管是發自內心的，還是表麵上做出來的樣子，肯定都是會對唐人非常的尊敬的。
到時候我們想乾什麼就乾什麼。”
徐正清突然覺得在西域這裡待著，似乎也是不錯的。
這裡沒有那麼多的勳貴子弟，自己不需要擔心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人。
並且自己在這裡有大唐軍隊撐腰，西域人更是不敢招惹自己。
而西域這邊的風景還是很不錯的，跟長安城那邊有著完全不同的感覺。
“嗯，等忙完這兩天，我就好好的寫一封信給賀主編，跟他把我們的想法好好的溝通一下。”
自己的想法得到了徐正清的認可，祝之善的心情也是很不錯的。
特彆是想到將來自己有可能成為大唐的西域專家，甚至還能出書立作，那就更加值得期待了。
……
西州城外，達飛比任何時候都要歡快。
他的捕奴隊出動的時候，大食人已經開始潰敗。
雖然大食人的單兵作戰能力不見得比達飛的捕奴隊的人員差到哪裡去，但是一個是乘勝追擊，一個是兵敗逃跑。
這戰鬥力的差異，一下子就擴大了。
在接連砍殺了一批大食人之後，捕奴隊用並不熟練的大食語說著投降不殺，然後就開始逮捕奴仆。
彆以為大食人就真的那麼勇猛。
眼看著繼續逃下去是死路一條，但是投降卻是還能活命，很多人立馬就選擇了投降。
並且投降這個事情，往往是有傳染性的。
本來大家的意誌很堅定的。
但是一旦看到旁邊有人開始投降了，立馬也就跟著動搖了。
很快的，達飛的捕奴隊帶的各種繩子就開始有了用途。
“達飛，這些人都是你捕捉的嗎？”
已經出城巡視戰場的薛仁貴，看到達飛的捕奴隊往回走，忍不住為捕奴隊身後那一長串的大食人感到驚訝。
“副總管，這些大食人都是我媽媽捕捉的！
要不是繩子用光了，我們還能捕捉到更多。
您趕緊安排一批人去前麵看守俘虜，有不少被大火逼回來的大食人，都選擇了投降。
估計人數直接超過上萬人呢。”
達飛看到薛仁貴，心情很是激動。
不過這個時候顯然不是吹噓自己戰果的時候。
趕緊把正事給辦妥了，後麵自然會有論功行賞的時候。
“嗯？被大火逼回來？”
薛仁貴愣了一下，然後想到了剛剛熱氣球營彙報的情況。
難道熱氣球營真的把整個草原都給點燃了，把大食人的潰兵都給逼回來了？
“是的！前方十幾裡的地方，全部都是大火，要不是有一條河流阻擋，這個大火肯定意見燒到西州城附近了。
副總管，這把大火燒的好啊，直接把大食人逃生的希望給燒沒了。
有些不信邪的大食人想要衝出火場，結果全部化成了灰。
如今這個情況，不等大火熄滅，是誰也不可能繼續逃走了。
之前大總管說的要把大食人全部留在西州城外，很可能真的可以實現呢。”
達飛雖然隻是負責追擊潰兵，但是這一場大戰，他也算是直接的參與者。
以後回到長安城，跟大家說起這一場戰爭的時候，他絕對也是臉上有光的。
“那你還等什麼？
趕緊把這些俘虜售賣給城門口等著的商家，然後倒回去繼續捕捉奴仆啊。
這麼多的大食俘虜，要是全部給燒死了，那就可惜了。”
反正戰爭已經取得了勝利，這個時候沒有必要爭取更多的殺敵。
相反的，把大食人捕捉起來，反倒是大有用處。
不管是售賣給商家還是讓他們去負責協助修路築城，都是很有用處的。
對付這些奴仆，隻要管一口飯就行了。
誰敢不聽話，直接拳腳伺候，甚至要你性命。
“那……那我就把俘虜全部直接售賣出去了。
然後安排商人的那些惡奴仆夥計進入到戰場幫忙打掃戰場？”
對於薛仁貴的嗬斥，達飛不僅沒有覺得難受，反倒是很開心。
薛仁貴會這麼跟自己說話，說明他把自己當成是自己人了。
嗯，至少達飛是這麼認為的。
畢竟大家都是給太子殿下做事的。
“商家那邊不需要你來負責，自然有人去通知他們開始乾活。
這一場戰爭，有不少的馬匹死傷，肯定不能就這麼浪費了馬肉。
然後四周也有不少大食人用來充當軍糧的牛羊，這些都是直接售賣給商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