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晴正在開電腦學習,收音機裡低聲放著陳淑樺的《滾滾紅塵》。
“這麼晚還在學習?”他把手放安晴後頸上捏了捏。喝多酒的人體溫高,掌心貼在安晴微涼的脖子上挺舒服。
安晴脖子縮了縮,她一看衛南這樣,就知道他沒少喝。喝多了他就會帶著那種懶洋洋的笑,趕緊去倒了一杯溫水給他:“永進哥和黑子哥呢?”
“永進今天被人灌多了,黑子在那照顧他呢。今天大家夥高興。”他也挺高興,帶著那種舒心的笑。
“永進哥喝多了什麼樣的?”安晴還沒見永進喝多過呢。
“在那裡打醉拳呢!阿菜說要回去拿錄像機,一會哄著他再打一套。估計有的鬨了。”
“呦,那回頭我讓阿菜給我一份,以後可以敲詐永進哥點吃的。”
“趙剛說不用,到時候人手發一份,每年過年還給他部隊寄一次!”
兩人都笑的不行。
衛南看看她的電腦:“學到哪了?”
“晚上就練了會打字,沒做彆的。”
“那你再練吧,我看看這書。”他拿起桌上那本《計算機入門》的書,翻了兩頁:“哎,不行,頭暈的很。”
安晴看著他笑:“我還在想,你要是這會還能看的進去,我真的太佩服你了。”
衛南也笑:“是有點喝多了。”
“南哥……”安晴看看他。
“有事?”
“永進哥要去當兵了。你有沒有想過去……學點東西?你腦子活,學東西有的比我還快。”
這是安晴第一次跟衛南談起未來。幾個月的相處,她深深覺得,衛南當年沒有繼續讀書,是一件很遺憾的事情。幾個人一起學電腦,衛南分明是領悟最快的那一個,他對數字和數學有種天生的敏感。
有一次安晴跟著衛南去店裡,他讓她隨意玩,自己在小辦公室裡看賬本,那一次讓安晴吃驚到了。他對三個月之前的賬本做到如數家珍,從數字關鍵性推斷出是否真實合理,她曾經問過衛南有沒有學過,他說真沒有。
也正是因為衛南這個能力,冬哥這兩年慢慢把賬本都移交給他,讓他過目一遍才放心。這種與生俱來的能力如果加上係統的學習,這絕對可以成為衛南謀生的一個能力。
衛南卻不這樣想,他搖搖頭:“20歲了,再進學校怎麼學?高考都嫌我超齡了吧。”他淡淡笑著:“再說實踐出真知,現在冬哥給了我一個機會,我想把摩托車行做做好,也是一樣的。”
“南哥,你想做一件事情就一定能做好!我就負責花時間把電腦學學好,以後可以用電腦幫你做賬!”安晴朗聲說了一句。
衛南就笑了。這種話帶著一種無謂的信任,像孩子說話一樣。他望著安晴,淡淡的燈光下,安晴臉部的輪廓顯得分外溫柔。安晴的頭發天生有點自然卷,平時頭發紮著不明顯,晚上洗了頭發,頭發披散在肩上,更增添了幾分溫柔。衛南心裡一片柔情,他柔聲問:“又要學習,還要學電腦,會不會累?”
“不會。初中的東西挺簡單,不難。”
衛南不禁好奇:“你是怎麼做到的?”他看平時安晴玩也沒少耽誤。
“我媽媽以前有個同事,是個醫生博士,她教了我一點冥想休息法,能夠訓練關注力,我覺得挺管用。”
“冥想休息法?”
“對,來,我教教你!”安晴躍躍欲試。
“怎麼弄?”
安晴把屋子裡搖椅移過來,椅背上擺了一個小枕頭,拍了拍:“來,南哥,躺上來!”她自己拿了一把凳子坐在椅背後方。
衛南一邊躺上來一邊笑:“你不會是想一會把我搖睡著了吧?”
“哎,不是。”安晴衝招手:“你來。”
衛南躺好。
“閉上眼睛。”
衛南閉著眼睛笑了一下:“還說不是催眠。”
“噓,彆說話。”安晴放緩了聲音和語速:“現在,放鬆自己,幻想一下自己的腦海裡有一支蠟燭,這支蠟燭正在徐徐燃燒,現在你的腦海裡是不是這個燭火像在有風吹一樣輕輕搖擺,那麼用你的專注力讓這個燭火不能被風吹動,它應該是在一個沒有風的屋裡。是不是很難?沒關係,再試一試……”
安晴漸漸地聲音越來越小。
居高臨下地望著衛南,從這個角度,她能看到衛南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膚,微微上揚的唇角,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酒氣,她突然間發現自己心跳的飛快。
靠的太近了!衛南的腦海裡沒有蠟燭,隻有這句話。
也許是安晴怕自己低緩的聲音衛南會聽不到,她的身子靠的特彆近。衛南自己一身的酒氣,可是安晴身上那股淡淡的梔子花香仍然絲絲縷縷地鑽進了他的鼻尖。他腦海裡的蠟燭不僅沒有迎風欲止,而是隨風狂舞了!
他暗暗吐氣放緩了一下自己呼吸,淡淡笑著問:“就這樣?好了沒?”
沒聽到安晴回話,他又問了句:“能睜眼了麼?你不會跑了吧?”
聽不到回話,他自己把眼睛睜開,一眼望進那雙美麗的眼睛裡,他看的真切,這雙眼睛跟平時不一樣,此時寫滿了傾慕、依戀、欣喜,他一時看呆了,忘了躲避。
安晴情竇初開,沒有惶恐和不安,她滿心歡喜,此時也不想回避。
夜是那麼靜,兩人靜靜地對視,收音機裡陳淑樺的歌聲還在飄蕩:
來易來去難去
數十載的人世遊
分易分聚難聚
愛與恨的千古愁
本應屬於你的心
它依然護緊我胸口
……
彼此都聽見自己的心跳快如戰鼓一般。
衛南先動了。他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從搖椅上坐起來,把臉埋在自己掌心裡:“喝多了,被你催眠得都快睡著了。”
“這叫冥想,不叫催眠!”
“好吧,冥想冥想……太晚了,彆再學習了,早點睡吧。”衛南不敢扭頭看安晴,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直接走了。
安晴把門反鎖好,站在門邊靜靜地回味了一遍又一遍剛才的場景,突然用雙手捂住自己發燙的臉頰,無聲地笑了。
留下衛南一個人要房間裡抽了半宿的煙,他燥動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卻又憧憬自己看到的,他在想自己還能做點什麼,還有什麼能做的更好,能帶給這個美好的女孩子的。
兩人再一次默契地沒想捅破這層紙,彼此都想再等等,等對方長大,等自己變得更好,等這一份感情發酵得更醇厚一些。
所以,第二天一早,安晴打開房門,遇到剛剛跑步回來的衛南,兩人相視一笑,安晴大大方方地打了招呼:“南哥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