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燈火如豆。
李家的宴席開始了。
知客穿梭宴席間,不斷招呼賓客,調整座次。
讓輩分長或者年齡大的賓客坐上把位,再一桌一桌地把席位填滿。
一切井然有序,又不失熱鬨。
我和常書青專門跑到對麵的街邊,蹲在一棵梧桐樹的陰影裡,努力藏得好點,不讓那幾個知客看見我們。
常書青躲在陰影裡說:“那幾個蠢貨上席了,我們真不去給他們提個醒?”
那幾個蠢貨指的是留下來幫忙的幾撥坐齋人。
沒有全部進來。
那些修為不夠的全被擋在了外麵,這會兒怕還在外麵吹冷風。
“萬一席麵真不錯呢?提了醒不耽誤人家享受?”
我對常書青說:“還沒吃晚飯呢,你不去吃點?”
常書青說:“你咋不去?”
我說:“我不餓。”
“我也不餓!”
常書青嘴硬地說,肚子卻恰如其時地咕嚕抱怨了一聲。
“哎呀,肚子這都餓得叫喚了,咋還不上桌?”
我二人都沒注意到,一個知客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來了身邊,不由分說就把常書青攙了起來。
“招呼不周,招呼不周,主要是來的客人太多了,快請入座,馬上就要開席了。”
知客拉著常書青,根本不容他掙脫。
常書青還想拉我,我推他一把,說:“快去入席吧,我還得去廚房幫忙呢。”
知客看了我一眼,說:“幫忙的跑這裡偷什麼懶?趕快去。”
然後,他拉著常書青走向宴席,去的方向正好是幾個坐齋的那一桌。
我則走向不遠處的露天廚房,臨轉身前看了一眼常書青,從他的嘴型來看,他在罵我。
廚房是臨時搭起來的,隔了一扇篷布牆。
幾個鐵皮油桶去掉上麵的蓋子,在下方三分之一處掏個窟窿做成的灶台,一字排開,五口大鍋放在上麵,下方卻不見生火。
廚師是一個膀大腰圓的婦女,隻穿了一件窄背心,腰間的圍裙上布滿油汙,左臉上一顆痦子尤其顯眼。
她同時操弄五口大鍋,也顯得遊刃有餘。
第一口鍋裡燉的是魚。
好多魚還在湯裡遊動,每條魚身上基本都帶著傷殘。
最嚴重的一條隻剩下半個身子,卻還在堅強地遊動,能看見它掛在外麵的腸子,以及腐爛的黑色粘液。
第二口鍋裡燉的是鴨子。
胖廚師把一隻隻紙紮的鴨子用手撕碎,扔進鍋裡的時候就變成了剁碎的鴨肉塊。
第三口鍋裡也是燉菜,沒看出是什麼食材。
第四口鍋和第五口鍋都是要隨時控製火候的炒菜,食材和調料都在旁邊灶台上,也是一堆各種各樣的紙紮。
灶台西邊擺著幾個大案板,上麵堆滿了一碟碟早已經做好的涼菜。
“上菜囉!”
隨著篷布牆那邊知客一聲大喊,胖廚師開始把菜出鍋。
她揮舞著大勺,將鍋裡的菜盛進碗裡或者盤子裡,那些菜立刻變成了有滋有味的模樣。
往來廚房裡幫忙傳菜的都是年輕力壯的青年人,他們端著長方形的木托盤,把一碗碗菜堆上去,然後穩穩往肩上一頂,就往來在了宴席之間。
“幫忙啊,愣著乾啥,饞了?”
幾個年輕人依次頂著托盤離開,胖廚師見我愣著,指了指旁邊豎在地上的木托盤,說:“趕緊上菜,好東西我都留了一份,一會兒過來吃。”
我趕忙把木托盤抱起來,胖廚師手腳麻利地往上麵擺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