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是人數最多的近衛大隊打前鋒。
但近衛中隊長埃蒙德沒有遭到任何阻攔。
瞭望塔的衛兵們早就不知所蹤。
他帶著士兵們來到這個破落的村子——在獅子領的邊境,這樣的村落足有十來個。
他們早就習慣紅牆房屋,石板硬路帶來的便利。
無論是起源城、還是豐饒城,人們生活的環境乾淨又衛生,一切井然有序。
所以,見到這個貧窮枯敗的邊境村子時,錯亂感陡然將埃蒙德和他的士兵全都拉回到了多年前。
從泥坑裡長大的孩子,在上岸洗乾淨身體後,又回到了肮臟的泥潭裡。
一股難言的惡臭和肮臟充斥他們的感官,令他們有些不適。
他們意識到,這才是這片大地的真實麵貌。
羅曼殿下統治以外的地方的真實樣子……
前些時日下了小雨,所以他們來時的路泥濘不堪,軍鞋底沾滿了厚重的黏土,剛用裸露的樹根奮力蹭掉泥巴,沒走兩步路,轉眼鞋底又塞滿了厚厚一層。
而這裡的環境更惡劣。
樹枝和茅草搭建的窩棚,散布在各處,顯得村子布局淩亂。
凋敝又衰敗,景象淒涼,沒有人氣可言。
在田邊,有個可憐的人在用力推動著木製的犁具,此人渾身破爛,穿著粗麻布,渾身沾滿了厚重的泥點子。
埃蒙德遠遠看了眼,沒有理會那人。
那人也沒有對這支近衛中隊的到來有所反應。整個人透著哀大莫過於心死的麻木感。
埃蒙德揮了揮手,兩個小隊長分彆帶著12個士兵,兵分兩路,進村檢查這裡的具體情況,而其餘的人則繼續跟在他背後。
埃蒙德往前走了兩步,進村不久後。
他見到一個老女人孤零零的坐在門口,頭發花白,穿著不合身的麻布裙,裸露的雙腳長滿了老繭和瘡口。
埃蒙德上前去,蹲下來問道,“這裡的衛兵呢?”
他身上穿著簡易板甲、帶著閃閃發亮的近衛頭盔,僅有四肢關節處沒被覆蓋,身高體壯,威風凜凜,士兵們體格不如他,但也都顯得很魁梧。
埃蒙德蹲下來時,剛好和老女人視線持平。
“走了,他們說魔鬼來了,都走了,他們不敢和魔鬼戰鬥,隻會在我們麵前耍威風。”
老女人褐色眼睛十分空洞,盯著他和他背後的那群士兵,語氣帶著篤定和憎惡,仿佛在說誰是魔鬼不言而喻。
埃蒙德並無憤怒。
他清楚的知道,這些人尚未沐浴到殿下的恩澤,對他們有所誤解也很正常。
他又問:“那你為什麼不走?”
“糧食都沒了,種子也沒有了,你們這群魔鬼派來的老鼠,要搶走什麼就搶吧。”
她指了指窩棚裡發黴的稻草、破爛的家具。
她的兒女們如今逃走了,她不害怕眼前的人,也不害怕他們鋒利的兵器。
“就隻有這些了。”她說。“騎士老爺,你不高興就殺了我吧,我的屍體或許能填滿你的胃。”
老女人惡毒的詛咒,將埃蒙德當成了征戰騎士。
但河穀體係裡早就沒了這個說法,征戰騎士的製度太落後,他們在訓練時接受的是另一種軍隊思想。
這時,埃蒙德背後傳來腳步聲,一個小隊長拖著泥濘的雙腳向他報告。
“報告!中隊,查過了,沒埋伏,隻有一些鰥寡。”
緊接著,另一個小隊長也紛紛帶兵回來了,得出同樣的結論。
“現在這裡還有多少人。”
兩個小隊長互相對了一番。
他們回答道:“大概有五十個……沒見到青壯……有幾個小孩。”
埃蒙德聞言站起來,他環顧村落,摸了摸下巴。
根據房屋的數量,他目測這座村子最多應該有三五百人的樣子,現在還剩五十個人口,說是十室九空也不過分了。
交稅、服役、戰亂、旱災……
這個勉強活下去的村子摧殘到了如今的地步,荒涼淒慘。